他不是不要孩子么!
    萧星流无奈道:阿露,你听我说。
    她冷静了下来,定定地凝着他的俊容,不吭声。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你的身体恐怕终身都不能受孕。
    梨玉露呆住,他说什么,她不能怀孕?
    但我又太明白,你心里有多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请了无数杏林高手,隔三差五地就来穗玉园为你诊脉,让他们给你开温补良方,替你调养身子。本来我也不急,十年都过来了,要不要孩儿无所谓,反正我们家没有皇位继承,也就几个臭钱,等将来萧家没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往国库里一充就是。我的确没想到,这段时间你因有孕了才对我态度反常
    梨玉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每一次瞬眼都挤出一团雾光。
    你你真的不是不想要孩儿?
    萧星流微赧:我那不是怕你有压力么,故意那么说的。肚子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你说生就生,我就要你平安。
    那你梨玉露想到方才两人差点儿干起架来,不禁柳眉倒竖,脸孔板起来,你方才生气什么!
    我那不是气你,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什么也不问就要走么!
    说起来萧星流就想起自己还在气头上。
    哦,你想要孩子是么,行啊,梨玉露,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在你心里一个还没出生的小东西都比我重要,我要是不让你生他,你就离开我?行,腿长你身上我也拦不住你,我只当自己遭了你的厌弃就是了!
    他越说越义愤填膺,甚至连梨玉露听着,都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太过分了来着?
    原来是一场误会。
    梨玉露也不禁汗颜,见他生起气来,便忍不住哄着,扯了扯他的袍袖缠枝忍冬纹下摆,轻往下拽。
    夫君,我错了,你最重要。
    萧星流快三十的人了,竟然使起气,一屁股坐到了她方才坐的圈椅上,留给她一个与她方才一模一样的后脑勺。
    梨玉露待要再哄一哄,却忽然听他口中念念有词。
    我重要?算了,不被人家抛夫跑路巴掌糊墙上当年画就不错了!
    这一晚密雪簌簌地扑打着帘门,秦王府的灯彻夜未熄。
    君至臻被刺客重创,背后的一刀划破了皮肉,渗出来的都是毒血,触目惊心。
    从客房端出去的血水一盆一盆,色泽乌深,充斥着一股恶臭之味。
    今晚兵马司巡察御街,路过朱雀桥时,发现了倒地的秦王,当时秦王殿下已经不省人事,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柄断刀。在他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人,一个活口没留。
    兵马司将秦王就近送回王府,便立刻入宫禀告陛下,同时调遣御医赶到王府。
    四五个御医围着君至臻转,待割开伤处,放出毒血,态势暂且稳定之后,五个杏林圣手不禁齐齐抹汗,其中胡太医便向王府内的主事孙勤问道:王妃呢,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要通禀王妃。
    莳萝守在旁侧,闻言,低低地道:王妃今日赴约琼林宴,吃多了酒,现在醉得厉害
    琼林宴盛事本就传扬得广,今日宴会后阮闲和一名女子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不出半日,于禁中上下不胫而走,胡太医也是知晓的。
    他无奈道:殿下身上中了毒,尚未脱离险境,现在高热不退,具体境况,还要等明日再看。
    孙勤一听吓坏了胆:太医,这竟这么严重?
    胡太医点头:伤虽不是致命伤,这毒却真厉害,幸亏兵马司今日巡城赶到及时,再晚一步,毒入血髓,那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既然王妃不在,那就让老朽等人守在间壁,劳烦孙内侍为秦王殿下守夜,一旦有危险,孙内侍及时通报。
    要的,要的。
    孙勤招待太医们到间壁客房休息。
    今夜受伤的毕竟是秦王殿下,不能有丝毫闪失。秦王遇刺的事,也已经惊动了陛下,天子降旨严查玉京,势必要找出加害之人。
    君至臻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半下在油锅里,备受煎熬,一半封在冰泉下,血液凝固,身体像卡在两座大山间,往下是无底的深渊,而他还在慢慢地往下滑去。
    浑身上下都浸泡在汗水里,然后,像是有谁拿了冰凉的帕子擦他的额头,他本能地去抓那人的手。
    被他握住的手,再也抽离不得,只能停在半空之中,任由他压下去,放在胸口。
    秦王的身体在打颤,牙冠都在战栗,孙勤瞧着心疼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个小殿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他们两兄弟在冷宫里头,还是那么一丁点大的蒜苗高的娃娃,走路都不稳当。
    那天贤妃娘娘被毒虫叮咬生了病,冷宫里没有药,两个小孩儿救母心切,祁王殿下急得又哭又嚷,可是始终嚷不来人,四壁都被锁上不得出,秦王殿下便顺着烟囱爬了出来,那么高的烟囱,他硬是钻得满身泥灰,全身皮肤都被燎了火泡,还一头从瓦砾上摔了下来,断了一条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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