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璎璎更加奇怪,指着那上面的猪头:你带我来看这个做什么?
    她和沈溯没有仇,不但如此,表兄还几次三番地让沈溯上穗玉园打秋风,一副要替他和自己做媒的样子,璎璎避着沈溯都来不及。
    我看此地甚好,隐蔽不透风,要不璎璎你也画一个猪头,写一个赠三殿下,你放心,没人知道。
    苗璎璎被他眼底的认真吓到,胸口砰砰地跳。
    三殿下,那是与君知行一母同胞,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比他大一个时辰!
    可以说他们兄弟俩在娘胎里就开始抱团了,君知行为何要让自己这么整蛊他的兄长?
    君知行没看出苗璎璎的疑惑,怂恿道:你放心,我方才为你望风,他人已经下学走了,不会知道,你既可以偷偷地出口恶气,又让他不高兴。他不高兴,我最高兴了。
    听起来,似乎是他这个亲弟弟更不待见君至臻。
    不过他说的话,对璎璎的确有着某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她甚至荒唐地觉得,能在心里把君至臻的形象变成一只猪头也不错。
    这样至少就没那么可怕了。
    璎璎。君知行的胳膊肘轻轻推她。
    苗璎璎收回思绪,一点头。
    好。
    君知行简直要乐出牙花,一想到跟他一模一样的冰块脸气得七窍生烟的变成活人脸,君知行就要摩拳擦掌。
    笔墨都是现成的,苗璎璎的画技在书斋里只能算普通,中下之质,不过运笔如花,顷刻间,便是一头惟妙惟肖的小猪,不止头,还有身子尾巴四条腿,简直活灵活现。这头猪正低着头仿佛拱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寻寻觅觅的,模样又蠢又丑,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憨态可掬。
    正当苗璎璎全副身心投入运笔作画之际,君知行趁间隙插进来一张嘴:璎璎,我哥到底为何得罪你了,你这么怕讨厌他?
    不论苗璎璎嘴上承认不承认,君知行就是能感觉得出,她怕君至臻。
    连对视都不敢。
    这绝非偶然。璎璎的表兄萧星流,与君至臻是莫逆之交。他们俩就算有心回避,也总有那么几回是天公不作美地狭路相逢的时候,这时璎璎总会落荒而逃。
    在君自臻面前她起止是不自然,简直如老鼠见了猫。
    更令君知行大惑不解的是,君至臻和他是双胞胎,面相骨骼无一处不同,小时候璎璎还会把他们弄错,后来是凭借两人不一样的打扮风格和神态举止才能有所区分,那么,她到底怕君至臻什么呢。
    当然即使是亲生的哥哥,只要是对璎璎不利,他都不会容许。
    璎璎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虽然没掉进陷阱立刻回答出来,但脑子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十年前的回忆。
    那一年母亲领她入宫参加皇后主持的簪花宴,她是头一次入宫,见到宫中的琪花瑶草、贝阙珠楼难免好奇,适逢肚子不适,半道就让奶娘带着开溜了,等到解决完,她才发现奶娘居然不见了,她一个人兜兜转转地迷了路,也不晓得该去问谁,正在这时,她转过几道朱红杈子,视野开阔,出现了一片湖。
    湖水斑斓,正是夕阳落山,水面半边瑟瑟半边红。湖风一阵阵地吹荡着,水面泛起涟漪,也惊动了时年八岁的天真稚子的衣摆。
    也是后来才知道,君至臻本人跟她初见他时下的评语天真稚子四字八竿子也打不着。
    但苗璎璎就是觉得那幅画面太美好,尽管回忆那么不好,但回想到那一幕还是忍不住套进遐想,少年单薄的背影,伫立在夕阳仿佛找不见的阴翳之中,一方青石将他峥嵘的轮廓映衬得都柔和了,莫名让人有一种信服感。
    他一定是个好人。
    苗璎璎看他衣饰华贵,不似普通的宫人,一定是有些来头的,定能知道簪花宴在哪。苗璎璎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从身后悄没声地出现,正准备清一清嗓,有礼有节地问一问。
    谁知她还没跳出来,那个男孩儿突然便扭过头,双手犹如挣脱什么一般,用能将她整个人掀飞的力量,朝她狠狠地推来,璎璎不妨,正被他推得踉跄,后退两步一个倒栽葱跌进了湖里。
    虽然是春季,可还没入夏的水里到底是冷的,冰凉的湖水霎时间将她浸没,苗璎璎失去了意识。
    她不明白,一个素昧相识的人,怎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是的,她怕君至臻。
    谁要是在一个人的手底下死里逃生一回,都会害怕的吧。其实不丢人。璎璎心想。
    反正这一辈子很短,她和高高在上的三殿下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可谁知道呢,君至臻居然也来了翠微书斋,虽然是在墙外面单独设了学案。谁又知道呢,表兄似乎对他很是欣赏。
    苗璎璎不说话,手下的画已然成形,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横了横心,提笔,泄愤地在那墙壁上的猪头旁留下一行字。
    君至臻到此一游。
    哈哈!璎璎你画得真好!
    君知行目的既达,不忘了对苗璎璎并不出色的画技吹嘘一番,又留下观摩许久,方才扬长而去。
    两人出洞门,等人落锁,方才互相告别,君知行临别前凑近,在苗璎璎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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