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弱冠左右的年纪,身量颀长、身姿笔挺,穿一身佛头青的貔貅纹圆领锦袍,颈上戴着如意金项圈,上头嵌的红宝石颗颗都有大拇指甲盖大小,腰间佩一条整块龙血墨玉雕成的环扣腰带,精雕细琢、华美非凡,整个人端的就是一个富贵逼人。
    抛开这些外物,此人本身亦有一副绝好的皮囊,黑发以羊脂玉冠高束脑后,脸型瘦削,线条挺拔,眉眼浓丽且深邃,鼻梁高耸如峻峰,唇形更是极其精致,下唇中央还有一道浅浅的沟壑,更显饱满性感。
    祝君君看呆在了原地,心中惊叹连连——
    眼前这厮虽然的的确确是司徒邪无疑,可与那个她认识的那个倒霉青年放到一起,当真是天壤之别!
    可见,一个人的脑子正不正常,对外型的影响真是太大了。
    “司徒大哥!”
    袁少谏回头见司徒邪出来,走出两步兴高采烈地唤他。
    司徒邪应了一声,目光便从袁少谏转到了祝君君身上。
    女孩还保持着一只脚跨进门的姿势,灼目的日光毫无遮挡地从她背后投射进来,喧闹的海风撩拨她的长发和衣裙——此刻她穿在身上的,正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红衣。
    司徒邪的心跳忽然变得飞快,连视线都仿佛跟着海浪摇曳起来,明明那么想把她找回来,可现在,她已近在咫尺,他却紧张得连与她四目相接都不敢。
    司徒邪顿住了脚步,强作镇定地向祝君君抱拳施了一礼,然而,就在开口的瞬间,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竟被拆成了无数个横竖撇捺,什么也讲不出来。
    讷然半晌,司徒邪咬了咬牙,终于一板一眼道:“祝姑娘,我……名司徒邪,生于东海赤明岛,是伏龙坛司徒氏……子弟……数月前,承蒙姑娘相救,只是当时我神志不清,或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包含。”
    半分钟前,祝君君被这个男人出场时那副金光闪闪的派头给震了一下,以为对方是重回梧桐枝的金凤凰,却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居然是一段小学生级别的自我介绍,一时间幻象破灭,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好点点头:
    “哦,哦……没关系的。”
    见对方没有回应,只定定站着不说话,祝君君又颇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当时救你的人也不是我,是百花谷的蒋灵梧蒋掌匣……我也没那个本事能救你。”
    祝君君觉得,司徒邪傻的时候,她骗他逗他玩不要紧,但现在人已经恢复正常了,再不把实话说出来就不厚道了。
    不料司徒邪却一点儿不领情,反而说:“不是的,祝姑娘,救我的人正是你!”
    祝君君:……
    你丫到底好是没好。
    祝君君不想抢这个功,何况这个是蒋灵梧的功,于是就想给司徒邪再详细地把当时的情况解释一下,谁知下一秒眼前一花,再睁眼人已落进了对方怀里。
    司徒邪动作太快,没给祝君君半点反应时间,等回神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机会。
    成年男人的怀抱宽大而炙热,和小屁孩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要说之前被袁少谏抱着时祝君君心里升腾起来的是“母爱”的话,那现在在司徒邪怀里,母爱就已经飞速变质成了……
    性冲动。
    但,冲动归冲动,祝君君的头脑还是相当理智的,比起想些有的没的,她更想知道司徒邪为何会冲过来抱她。
    能给出这个答案的,自然只有司徒邪本人。
    作为伏龙坛司徒氏的下一代当家人,司徒邪的人生自出生起便被牢牢框柱,他有挥霍不尽的金子,却没有自在快乐的生活,有言听计从的家奴,却没有意趣相投的朋友,他从小到大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年,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直到那天他头脑一片空白地醒过来,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在背地里称呼他“倒霉青年”,她对他无甚耐心却又有求必应,他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没有规矩也不守礼节,他甚至还在她屋里小隔间的门板上睡过觉。
    那段日子,他失去了司徒邪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但却是他十九载人生里最开心、最快活的时光。
    然而,梅州一别,他侥幸恢复了神志,却不慎失去了她。
    在重新做回司徒邪后,他便开始筹划把祝君君从岳星楼手里救出来,岳星楼为人奸险,不择手段,他之所以有先前那一遭,全都是拜岳星楼所赐,所以,只要一想到岳星楼可能会对祝君君做什么,他便无法容忍。
    但整个广东几乎都是狮相门的天下,他在这个地方处处掣肘,一筹莫展,意外的是,一位据说是曾在太吾村医治过他的百花谷掌匣人却突然找上了他。
    在确定计划后的等待是漫长的,他没有一天不想早些见到祝君君,只是对付岳星楼这种人任何一步走错都可能致命,所以他不能急,他必须等。
    所幸的是,他们的计划没有出现纰漏,祝君君顺利地来到他的船上,他现在终于可以用真正的身份与她见面,可——
    他没有料到,摆脱傻子身份后的他,在她面前竟会这样紧张。
    紧张到,明明是想给她久别重逢后的关心问候,结果却说成了呆板滑稽的自我介绍,明明只是不想让她说出撇清关系疏远自己的话,结果却唐突到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
    并且他发现——
    祝君君身上……好香啊。
    司徒邪立即将脑海里升腾起来的奇怪念头掐灭在了源头。
    祝君君略有些尴尬,抬起手在司徒邪胸前挡了一下,暗示对方放手——不是她不贪恋美男的怀抱,而是一旁袁少谏恍然大悟后瞬间变得气急败坏的眼神简直要烧起来了——
    什么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什么叫千算万算百密一疏,这就是!
    他甚至没能克制住自己把心声堂而皇之、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司徒大哥……怪不得你今天……突然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
    原来是公孔雀开屏啊……
    祝君君在心里默默地把后半句补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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