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三月三(三)
    一开始大家见到肴楼变了样儿,还很奇怪,怎么肴楼今天不买酒菜,改摆地摊儿了。可等第一个对上花签的人拿着一片金叶子出去的时候,围观的人全都轰动了!
    管他是卖酒菜还是摆地摊儿,能得金子才是真实惠啊!
    不过片刻,肴楼前面就挤满了人。拓跋焘的侍卫在上二楼的楼梯上拦着谁也不让上。门口也开始限制能进一楼的人数。
    一时间进不去的也不走,等着里面出来一个再进去。场面热闹无比!
    墨曜兴奋地四下看个不停,邀雨原本还想稍微矜持一下,结果气氛一起来,她就坐不住了,让人直接把桌子移到二楼的栏杆处。一边吃东西一边给举石锁的加油。
    “这上巳节可真是热闹!”邀雨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
    拓跋焘笑着看邀雨不再维持冷漠和防备,在他面前真露出真实的性情。他冲着楼下摆摆手。很快就有一辆辆小推车从巷子里出来,吆喝叫卖车上的食物。
    邀雨本来看举石锁看得兴致勃勃,可当耳朵听到“又香又甜”这几个字时,人就已经从二楼的栏杆旁跳到了窗边。
    “这都是些什么点心啊?怎么我一个都没见过?”邀雨曾经在冬至节跟拓跋钟一起逛过平城,并没有见过这些小食啊。
    拓跋焘轻咳一声,“都是些魏地特色。你若喜欢,让人下去买来尝尝。”
    他自然不会说这些都是御膳房的人花了一个月时间琢磨出来的新花样。而且为了口感最好,他直接把御膳房的人全都弄到了肴楼,这些点心都是现做好的,再让侍卫装成货郎叫卖。
    为了装得像真的货郎,侍卫们不得不吆喝起来。路上的普通人看着新鲜的要买,侍卫们也得笑脸相迎地卖。
    邀雨一口气要了十几样,看到去买的侍卫走到货摊前时,邀雨又喊着多加了几样。但凡是被她选中了的,就有内侍立刻去后厨奖赏做点心的厨子。
    肴楼作为平城第一酒楼,灶房已经很大了,可如今整个御膳房的人都在里面忙活,就显得挥不开手。
    有个御厨就抱怨道,“陛下和天女要吃什么,在宫里安安静静的吃多好?弄到这大街上来,搞得咱们御厨还得不停地给平民做点心。”
    他话音刚落就有内侍传赏,“蒸乳花是谁做的?”
    正抱怨的那个御厨愣了一下,答道,“是我做的。”
    内侍一挥手,“天女说你做的好吃。陛下赏珍珠一斛。”
    这御厨抱着珍珠,立马改口道,“还是陛下英明,好吃的东西当然要气氛热闹才更好吃嘛!”
    其他御厨都羡慕不已,然后更加卖力地做点心。
    此时邀雨已经吃得酒不足但饭很饱。拓跋焘便问,“你可想下去试试看那些游戏?”
    邀雨听着下面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也有点儿跃跃欲试。
    拓跋焘不待邀雨拒绝,就示意她跟着下楼。
    到了一楼的楼梯口,宗爱劝道,“陛下,这儿人太多了,要不奴才先去看看,陛下和天女在这儿稍后?”
    拓跋焘轻点了下头,宗爱就带着两个护卫挤进人堆里了。
    宗爱去了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陛下,前面这几个摊子都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可要将他们都驱散了?”
    拓跋焘摇头,“朕今日是来与民同乐,不是来与民争乐。咱们等等吧。”
    宗爱又道,“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少不了,陛下若不介意,肴楼后面的院子里也摆了个摊位,要不您先移步去那儿看看?”
    拓跋焘点头,“也好。”说完就当先一步,在护卫的保护下往后院走去。
    邀雨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把摊位往后院摆呢?
    察觉有异,她就想留下来。谁成想突然一群人就涌了过来,“听说后院也有摆摊儿,走啊,咱们去看看。”
    侍卫们在邀雨和拓跋焘身边围成一圈,免得有人图谋不轨要靠近。可人潮一推,大家也就只能都随着人潮往前走了。
    邀雨没办法,就也跟了过去。到了后院,果然还有几家摊主正招揽人,也有人已经开始玩了。邀雨这才放下心。
    拓跋焘环视一圈,然后走到一个特别吸引人,可又最冷清的摊位面前,“摊主,你这个怎么玩儿?”
    那老板立刻笑脸相迎,“您别瞧鄙人这摊子冷清,那是那些人没胆识!这位郎君看着就是大户子弟,也就只有大户子弟才能玩得起鄙人这摊儿上的游戏。”
    邀雨心道,这老板口气还挺大。恐怕整个平城里真还没有拓跋焘玩不起的东西。而且他要是真玩不起想赖账,你还能告皇帝不成?
    拓跋焘笑道,“摊主画出道儿来吧。”
    老板用手指指身后有一人高的火炉子,“这炉子里面烧的是铜水,您把它注进这佛像的模子里,要是能铸成完好的佛像,鄙人就将这铜佛送给您。要是成不了完好的佛像,您啊……就把您手上这枚戒指给我吧。”
    邀雨一听,这是黑店啊!一尊手掌大的铜像哪抵得上拓跋焘手上一枚戒指?
    可拓跋焘想也没想,脱下手上的戒指,往案桌上一拍,“来!试试!”
    邀雨张大嘴,这是周瑜打黄盖啊!这么明显的坑你都看不出来?
    摊主也愣了,“您要试?”他扫了一眼檀邀雨,似乎在向拓跋焘确认道,“您亲自试?”
    拓跋焘剑眉一挑,声音拔高,“不然呢?怎么,你玩不起?”
    “啊,不是不是。您稍等。”摊主说着就转身,从大火炉中取出一舀铜水。他小心地扶着铜水舀,生怕烫到拓跋焘似的,然后又一点点帮着拓跋焘将铜水注进模子里。
    铜水注进去后,摊主明显松了口气。
    结果他这口气儿还喘完呢,拓跋焘又从手上拔下一枚戒指拍在案桌上,“我瞧着你身后那尊佛像的造像也不错,”他指指邀雨,“就用那个,让她也铸一尊。”
    摊主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见地上果然还有个模具。他轻声“咦”了一下,然后又立刻转过身道,“哦,哦,好。您稍等。”
    第二百零九章 、三月三(四)
    邀雨很无语。坑跳这种事干一次也就罢了,连跳两次你是不是傻?你堂堂一国皇帝,宫里金佛像怕是都摆不下了,做什么要自己铸铜佛像?还一铸就是两尊!自己铸还嫌不够,还拉着她一起!
    拓跋焘转身冲邀雨挤挤眼小声道,“那戒指是朕母后留给朕的,你可别给朕输了!”
    邀雨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那您干嘛还拍得那么痛快啊!”
    拓跋焘一笑,继续跟邀雨咬耳朵,“放心,朕对你有信心。”
    摊主此时拿了铜水舀出来,小心翼翼地交到邀雨手中,然后就退到一边,完全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邀雨磨牙,这是看不起她?
    方才拓跋焘铸像的时候,摊主就差亲自上阵了。怎么到自己这儿待遇就差这么多?
    拓跋焘在她身后道,“戒指就靠你了!”
    邀雨叹了口气,走上前缓缓将铜水注入模具。
    邀雨的手很稳,长期练剑,让她拿着又长又沉的铜水舀时也丝毫不费力。邀雨控制住角度,尽量让铜水均匀地流入模具中的蜡芯儿。
    接下来就是等待。
    旁边摊位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等着看热闹。
    邀雨觉得铜水冷却怕是要等很久,不如先去玩儿其他的。可包括拓跋焘在内的所有人,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两尊佛像,生怕一错眼佛像就会丢了似的。就连墨曜都聚精会神地看着。
    邀雨捅了墨曜一下,“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墨曜似乎这才回过神,“嗯?婢子也不知道啊。只是大家都这么认真,婢子不自觉就成这样了。”
    邀雨叹了口气对墨曜道,“你去寻圈椅和吃食来。这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邀雨话音刚落,宗爱就已经带着几名内侍,分开围观的人群,将两张圈椅放下,又摆了案桌和吃食。
    邀雨一看是宗爱送来的,立刻给祝融使了个眼色。祝融过去闻了闻。见他厌恶地吐出舌头,邀雨这才敢吃。
    拓跋焘看着祝融突然问邀雨道,“祝融郎君可算得上天下奇人了。他是什么毒都能吃吗?最毒的钩吻你给他试过吗?”
    邀雨愣了一下,“没,都是找普通的毒草给他熬煮了吃。钩吻很毒吗?”
    拓跋焘点头,“据说一滴就足以毒死一匹马。”
    邀雨忙道,“那还是别试了,别人没毒死,再把胃吃坏了。”
    拓跋焘闻言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邀雨觉得拓跋焘今天和平时好像不一样。
    平时她同拓跋焘可以算得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竟然说了这么久都没觉得无聊。甚至摊主说铜像好了时,邀雨还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
    拓跋焘指了指自己的铸的那尊佛像,“先开这尊。”
    摊主点头,战战兢兢地打开模具,脸立刻就白了,差点儿腿一软就跪下去。
    拓跋焘皱着眉头看着那尊缺了只耳朵的佛像,然后冷哼了一声。
    邀雨诧异地想,这就一个戒指没了?
    她这可是第一铸佛像,很有可能也是不成的啊。那拓跋焘母后的戒指要怎么办?
    此时拓跋焘侧过身对邀雨道,“看来只能靠你了。”
    他说完就示意摊主去开邀雨的模具。
    邀雨瞬间上前,一把将模具按住,“等一下!”
    她转头对拓跋焘说,“这位郎君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靠山山倒,靠水水干,最后他发现,还是只有靠自己才是最正确的。您觉得这个故事它蕴含着什么道理?”
    拓跋焘原本还沉着脸,这时裂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迟了?”
    邀雨叹口气,“好像也是。”可她仍不甘心,抽出陨星匕首,往案桌上一甩,那陨星匕首直接没入桌面,只留了个手柄在外面。
    邀雨瞪着眼睛威胁摊主道,“你们这江湖手段我可是看多了。今日这佛像要是少了哪里,我就割了你哪里。”
    摊主苦着脸,心想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我连这尊佛像的模具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
    摊主见邀雨松了手,便上前一点点儿将模具打开,还不等众人看仔细,邀雨就抢先将佛像拿了起来!
    邀雨打算自己先看,要是缺了个鼻子眼睛的,她就拿陨星匕首硬削一个出来。她刀法很快,这种小动作,转身之间就能完成。
    可邀雨拿过佛像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似乎什么都不缺?挺齐整一尊佛像,就是这颜色有点儿怪……怎么似乎比铜亮了点儿?
    她直接把佛像举到阳光下,又仔细看了看。
    邀雨看完高兴地转头对拓跋焘道,“这佛像很齐整,你运气不错,戒指保住了!”
    然后邀雨愕然发现,后院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拓跋焘,全都已经跪下了。就连墨曜也跪下了。
    邀雨莫名地问墨曜,“你跪什么?”
    墨曜抬头小声答,“都跪了啊。婢子跪您又不亏。”
    得,白问。
    此时拓跋焘上前,从邀雨的手中拿过那尊佛像,看了一会儿,赞叹道,“真是一尊完美无缺的金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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