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靠坐在床榻上,费力的嘱咐道。
    “我死后,只怕是这皇宫之中免不了争权夺利,我母后性子颇为刚直,论起计谋手段,却是不如他人。”
    “你身负上军校尉之职,又掌管绣衣使者,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我母后性命。”
    “西园禁军的权柄不得不分给那些世家一部分,但是……”
    蹇硕感觉到了刘宏手上传来的力度。
    “你且记得,不论何时,你一定要牢牢的掌握军权,只要西园禁军在,朝中的宵小,朝外的将领,才不会生出异心。”
    “朕让你主管绣衣使者,不是只给了你监察的权力,还给了你杀人的权力,你就用这份权力,去掌握禁军,把军权夺回来。”
    “必要之时,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刘宏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惊人的杀意。
    蹇硕心中微寒,顿首应答道:“臣,记住了。”
    刘宏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蹇硕言道。
    “对于张让、赵忠等人的监察也不要放松。”
    蹇硕目光微寒,低声言道。
    “国家若是忌惮,不如……”
    蹇硕以手做刀,按于地板,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刘宏没有言语,闭上了眼睛,他在思索。
    蹇硕静静的跪坐在地,也没有继续言语下去,等待着刘宏的决定。
    沉默良久。
    当蹇硕差点以为刘宏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刘宏终于是开口了。
    “不必了,就随他们去吧,若是其敢犯上作乱,再行缉拿便可。”
    刘宏叹息了一声。
    他今日叹气的次数,比往年一年下来还要多。
    对于张让、赵忠等人,他实在是狠不下心。
    从他即位后,张让、赵忠等人便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刘宏是天子,虽然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刘宏却是个有些念旧的人,他对于张让等人还是是有感情的。
    虽然张让、赵忠开始越来越贪恋钱财,甚至之前在他病重之时,还开始讨好大将军何进。
    但是刘宏还是无法下定决心,诛杀张让、赵忠等人。
    “绣衣使者还有西园禁军的事务还有很多,你也下去吧。”
    刘宏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榻上。
    “朕实在是累了。”
    ……
    天地反覆兮,火欲俎;
    大厦将倾兮,一木难扶。
    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事物的改变而停止流逝。
    多灾多难的中平四年终于是过去了。
    庞大的汉帝国在内外交困之中,艰难的步入了中平五年。
    洛阳的皇宫之中,因为各地叛乱的消息现在显得有些沉默。
    但这沉默不过只是表象,不过只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罢了。
    豪强世家心怀鬼胎,争权夺利在庙堂之上已经陷入了白热化。
    绣衣使者四出,朝野惊恐,权臣夺利,买官买爵更甚以往。
    借着刘焉的上书。
    各地的豪强、各地的州牧,也开始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汉帝国恐怖的战争潜力正在被激活。
    那个曾经孱弱臃肿的汉帝国,正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只是汉帝国的头脑,汉帝国的主干,却是越来越衰弱。
    枝繁叶茂却有喧宾夺主之嫌。
    党锢让刘宏以为豪强世家也不过如此,纵使黄巾之乱逼迫着刘宏无奈之下解除了党锢。
    但刘宏依旧认为,天命仍在大汉,豪强世家终究还是不敢抗拒天命,终究还是心归汉室。
    绣衣使者之下,亦是让刘宏看轻了世家几分。
    只是,他却忘了周厉王的旧事。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如同汉帝国这样庞大的帝国,能够使其灭亡的并非是是那些外界的因素。
    真正的危险却是潜藏在内部。
    天地反覆兮,火欲俎;大厦将倾兮,一木难扶。
    第三百零五章 变革(上)
    相较于汉帝国内部的动荡,还有凉、幽两州的混乱。
    如今的并州真的可谓称得上是太平乐土。
    黄巾军连番的胜利,也给那些愿意追随黄巾军的民众带来的极大的鼓舞。
    黄巾军治下的豪强世家本就被清洗了一番,而汉军的不作为,更是还剩下的豪强世家感到了无望,选择了进一步的妥协。
    随着黄巾军统治的时间逐步的延长,外围的环境逐步的安定。
    治下的百姓也越来越相信黄巾军。
    黄巾军无论是征收的钱粮,还是提供的保护都要比汉军在时,好上数倍。
    往日里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吏,那些趾高气扬的豪强,那些为非作歹的恶霸,在黄巾军的治下,更是罕见。
    每过半月,总有带着鹰狼卫缇骑,或者带着军兵的符祝路过乡聚,向百姓寻访,有没有发生恶事,并为其处理纠纷。
    现在的黄巾军治下,还是处于军控状态,城邑最为严格,乡聚次之。
    秦汉时期,乡里实行的制度一直“三老制度”,现在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
    “三老”制度起源于先秦时期,他们一开始指的是朝廷任命负责在乡间教化乡民的乡官
    《礼记礼运》记载:「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
    追根溯源,三老制度的出现源自于宗法制和尊老敬老礼法观念的发展。
    《汉书·高帝纪上》云:“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
    古人受宗族观念影响,同姓的村民往往会聚族而居形成村落,因此,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般对族人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和约束力。
    依靠“三老”完成基层自治的乡村治理模式,是儒家理想化的一种乡村社会状态,在这种环境中,乡民
    《汉书·食货志》有言“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齐同,力役生产可得而平也。”
    西汉中前期的时候,汉朝施行黄老无为的国策,在这个阶段,三老在地方上便等于官方的代言人。
    汉王朝借助三老的威望、能力,协调不同地区民众之间的关系,这种柔和的政策远比秦朝迁徙六国民众到其它地区来得温柔,它体现了官方对于地区民俗的尊重,很容易赢得民众的好感。
    汉朝中后期,三老的职能便偏向于吏化,也就是说,三老的自主性有所下降,但其所具备的官方权威性得到进一步深化了。
    三老制度当时看来,确实是有助于乡里的管理。
    但久而久之,“三老”的职位也被那些豪强世家所取得。
    原本的良政经过了数百年的变化,已经逐渐变成了恶政。
    但是黄巾军治下,自然是不能任用那些豪强世家。
    所以许安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而且这个办法不仅可以解决现阶段黄巾军治理乡里的问题,也是一个可以妥善安置伤兵的办法。
    连番的征战纵使黄巾军大半取胜,但也给黄巾军留下了大量的伤兵。
    这些伤兵,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许安都不能弃之不顾。
    他们在战场上负伤,他们黄天而战,若是许安将其弃之不顾,如何不让其他的军卒心寒。
    若是许安将其弃之不顾,又何谈建立黄天之世。
    而且就许安命令黄巾军的符祝传道以来,许安也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黄巾军的符祝传道收取教众,还是如同以前传道一般游走在乡聚之间,在城邑讲经传道。
    而普通的民众入道,则是比较繁琐,要符祝亲自上门登记名册。
    这种吸纳道众的方式,确实应该改变。
    现在的黄巾军控制了并州、河东等地,有稳定的根据地,而不再像以前那般需要遮遮掩掩,东躲西藏。
    黄巾军也是可以修建道观的。
    所谓灯下黑也不过如此,这还是许安骑马经过一处晋阳城外的道观后,才意识到的问题。
    要是能在每一处的乡聚,都设立道观,便可以更为快捷的将太平道的思想,传播出去。
    也可以更快的发展道众,而且发展道众,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而那些受伤,无法再上战场的黄巾军军卒,经过一定培养,便可以将其派往各地,在道观内再为黄天尽力。
    不过光只是道观,还是不能管理乡里。
    现在的太平道还是存在着一定的迷信思想,而且某种意义上,太平道的符祝,代表的便是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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