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束为务,阎奉以恶用矣。”
    所谓的“直指始出”便是“绣衣使者”出现的标志。
    “直指”的官吏治理政事以斩杀抓人为目标,而首任统领便是阎奉,任用的原因则是因为其性格凶狠。
    “绣衣使者”作为御史的一种,虽然官位很低,且不是常设官员,但这些人是汉武帝专门挑选、为办理专案特设的,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直接对皇帝负责,权柄不可谓不重。
    蹇硕手心已经生出了冷汗,甚至浑身都慢慢的冷了下来。
    皇帝是因为要反制黄巾军中许安设立的鹰狼卫,而要组建绣衣使者。
    那么绣衣使者的权柄,甚至还要超过武帝时期!
    监察天下,巡视神州……
    若是做了现在设立的绣衣使者首任统领,那么这八个字,绝对不是妄言。
    蹇硕目光慢慢的变得热切了起来。
    如此大的权柄,不由得蹇硕不动心。
    作为宦官,本来已经是身体残缺的人了,不可能有后代。
    有的爱慕钱财,有的爱慕权柄,蹇硕虽然对刘宏忠心,但他也无法免俗。
    但是蹇硕也知道,他现在还是西园禁军的上军校尉,已经是权柄极重之位了,这绣衣使者的位置应该是轮不到他了。
    蹇硕眼中的光芒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刘宏盯视着蹇硕,郑重其事的言道:“我想把统领绣衣使者的职责交给你。”
    刘宏的一席话,直接让蹇硕楞在了原地。
    等蹇硕反应过来时,几乎是难以置信,他本就有上军校尉的职责,如今刘宏却又要将绣衣使者统领的位置交给自己。
    蹇硕浑身颤抖,几乎难以自制。
    “咚。”
    蹇硕屈下双膝跪在地上,跪伏在刘宏的身前,已是泪流满面。
    “臣,纵万死亦难以报国家也!”
    蹇硕的头颅的叩击在地砖上,发出了闷响声,他沙哑着声音,梗咽着说道。
    一只手抵住了蹇硕的额头,阻止了他的叩首。
    蹇硕慢慢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刘宏面带笑意苍白的脸庞。
    刘宏笑道:“朕还需要你为朕监察这天下,服侍起居,别撞破头了。”
    蹇硕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臣,蹇硕必不负国家所托!”
    蹇硕双手做辑,郑重的许下诺言。
    月光治下,刘宏的面色好像又苍白了几分。
    “起来吧。”刘宏轻声说道。“晚间地凉。”
    “诺。”
    蹇硕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刘宏伸出手,对着蹇硕言道:“我有些累了,你扶着我走回殿里吧……”
    “诺。”
    蹇硕往前走了几步,扶住了刘宏。
    两人迈动脚步,不远处几名提着宫灯的老宦官也快步跟了上来。
    守在周边的甲士也是尽皆振奋起精神,重新护卫在了刘宏的身旁。
    蹇硕身形壮健,搀扶着刘宏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刘宏走的很慢,虽然他没有什么力气了,但是有蹇硕扶持他走的还算是较为稳当。
    张让、赵忠、夏恽……
    他封这些人为高高在上的中常侍,给予他们无比的恩宠,这些人从他入主这皇宫时,就随侍在他的身旁,但这些人却越来越不知进退,贪婪无度。
    多次的敲打,却还是没有让其回心转意,尤其是在自己这些时日病情加重开始。
    何进……
    他本来升任何进为大将军,就是为制约党人,但现在何进却跟着那些党人越走越近,却将他这个天子放在第二位。
    ……
    风渐渐的大了起来,也让刘宏本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
    十常侍、何进,这些其实只是让刘宏有些担忧。
    让刘宏最为提心的其实还并不是这些事,而是他的两个儿子,刘辨和刘协。
    刘辩虽然是他的长子,但为人轻佻,而且有些唯唯诺诺,性格懦弱,没有皇帝该有的威仪,在刘宏看来并不不适合做皇帝。
    而且刘宏也不喜欢刘辩的生母宋皇后。
    刘协举止端庄,处事沉稳,有人君之相,而且刘协的生母王美人被毒死,刘宏心中本就有些愧疚,所以心下更倾向于立刘协为太子。
    但是因为这有违于立嗣以嫡长子为先的皇室传统,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次得病也让刘宏也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所谓的万寿无疆,长生不老只不过是奢望罢了。
    横扫六合、雄才大略的始皇帝、开辟大汉天下的太祖高皇帝也难逃生死。、
    冥冥之中刘宏似乎有一种感觉,可能自己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刘宏握着蹇硕的手,轻声言道:“蹇硕,这深宫之中不知道潜藏了多少的危险,你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朕与张让、赵忠等人已生间隙,初时无事但日久必定堪忧,日后我的饭食、汤药、皆有绣衣使者负责。”
    实际上掌控宫廷的还是刘宏,但十常侍也并非毫无根基,长久以来,刘宏知道十常侍肯定在这深宫中培养了不少的党羽,这些事不得不防。
    或许自己的这病,迟迟不好,可能就是……
    刘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已经是生出了疑心。
    宫灯昏暗的灯光中,刘宏在蹇硕的扶持下终于走回了厚德殿。
    屋外的风渐渐的变得张狂了起来,呼啸的风吼让刘宏的身躯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蹇硕服侍着刘宏在床榻上躺下,又让人熄灭了半数燃着的宫灯,让灯火稍微黯淡一些,不至于刺眼。
    困意袭来,刘宏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接踵而至,解渎亭时的惬意时光,初入宫廷的慌张无措,种种之前的发生的事情也一件一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蹇硕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刘宏,慢慢的退出厚德殿。
    殿外依旧是漫天的繁星,皓月当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从未有过改变。
    纵使这地上的王朝、国家变了一遍又一遍,但天空之中依旧是有数不清的星辰,皎洁的明月。
    第二百六十一章 晋阳阅兵
    中平四年,七月二十日。
    太原郡晋阳城外,黄巾军大营人嘶马沸,激昂的战鼓声中,无数黄巾军的军兵跟随各自队伍的旌旗快速的向前行去。
    一道道营门被打开,一面面土黄色的旌旗被黄色的潮水簇拥着涌将而出。
    晋阳城南面的城墙外,此时正聚集着大量的百姓,他们现在对黄巾军的畏惧感已经少了很多。
    黄巾军进城甚至可以说是秋毫无犯,而且晋阳城现在也是属于军管,军管之时甚至比晋阳城还归属在汉军的统治之时,治安还要好上数分。
    黄巾军营寨这次闹出来的动静根本没有刻意的隐瞒,甚至还大张旗鼓的宣扬了一番。
    于是整个晋阳城乃至周边的乡聚都知道,黄巾军将要出征,收复现在被匈奴人占据着的西河郡。
    这也引得了为数不少的百姓围观,自五月西河郡被匈奴人占领后,太原郡的百姓便是人心惶惶,胆颤心惊。
    西河郡临近太原郡,匈奴人的游骑日行百里,如果没有军队保护,要不了多久,匈奴的骑兵便可奔袭至太原郡内,肆意劫掠。
    这也是为什么黄巾军宣布要出兵收取西河郡,这么多的百姓出来围观的原因之一。
    辰时七刻(8.45),晋阳城城南的空地上,大量的尘土被扬起,无数裹着黄巾的军卒面色肃穆,持枪握戟排列着整齐的军阵,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纵使校场之上还有队伍、部曲源源不断的汇入军阵,但依旧没使得这些军卒丝毫的分心。
    黄巾军以曲为单位,这是黄巾军在平原地带结成的军队最常用规模,在空旷地带时,黄巾军的军兵也大多是以曲排列成阵。
    “隆隆隆隆隆隆……”
    凌乱的马蹄声响起,四面高大的土黄色旌旗率先出现了众人的眼前,随后更多的黄旗一同展开。
    随后哗啦啦的流水之声随之袭来,好似山间瀑布飞流直下一般,那是旌旗在风中被吹起发出的猎猎之声!
    郭大贤和左髭丈八两人站在城门处,看着远方正在集结的黄巾军军兵,皆是满脸的笑意。
    左髭丈八看着远处呼啸而来的骁骑营,由衷的感叹道:“真不愧是大贤良师啊,这么多的骑兵,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四千人啊,这声势……真是浩大啊!”
    左髭丈八颇有些跃跃欲试,只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太行北部就属张白骑声势浩大,麾下有上千的马队,但和大贤良师建立的骁骑营相比,张白骑的马队不过是一个笑话。”
    提到张白骑,左髭丈八面色微变,询问道。
    “听说张白骑杀了平汉、大计,还想杀刘石,这可是真的?”
    郭大贤严肃的点了点头,言道:“刘石事先警觉,从一侧偏门冲了出去,后面从山崖上跳下去,命大才逃过了一劫。”
    左髭丈八咂舌道:“张白骑这是不要命了吗?雁门郡的汉军收拾他跟收拾蚂蚁一样,也只能乖乖投降,张白骑这杀才居然敢叛变?!”
    郭大贤冷笑了一声道:“张白骑手段狠辣,做出这些事也不足为奇,如今他吞了平汉、大计、刘石的部曲,号称十万众,恐怕是以为能凭借着山川地势抵挡住我们的进攻。”
    “而且也是算准着我们和汉军鏖战的时候发起的叛乱,只不过他万万想不到,我们攻取并州的速度如此之快,只怕现在已经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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