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
    连续三日服用红瓶中的红丸后,李氏终于慢慢醒转,只是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慕冰玥并不敢在给她服用如此猛烈的药,若不是她这么长时间未醒,慕冰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此下策的。
    李氏醒转后只是含笑望着一步不离开床边的慕冰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笑容里有着太多令人心颤的绝望和凄凉。
    她知道慕冰玥正在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大关以如今慕家庄的实力和女儿的机智都无法摆平的又怎会是小事?
    女儿常在她不注意时拧紧的眉更昭示着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虽然沈雪的死因女儿对她决口不提,但即使她久病在床,她还是能感到满府压人的气氛。
    能让女儿如此愁思不解的只怕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家了!
    自女儿的倾世之姿显露后,她便一直担心这一天,尽管阖府上下一直在小心守护,该来的,却还是来了。
    如今她仅能做的,也只有不问,让女儿安心而已……
    ……
    这时外面的局势已渐渐稳定下来,不过慕府上下并未因此放下心来。
    世人皆知,这场吞并屠戮之战是因何而起,而他们更知还有一场更大的祸乱等在后面。
    随着焰皇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回,慕府上下更加紧张起来,只有李氏在慕冰玥的严令禁言下毫无所知的在床上静养着。
    慕冰玥每日神色如常的在榻旁侍候,但是怜儿两人却觉得自桐妈母女离世后,一些东西也从慕冰玥的生命了彻底流逝了。
    赤焰皇宫“太皇太后,我方密探来报,轩辕太子已从轩辕皇宫中失踪,轩辕边城皆以关闭,轩辕国的探子正在四处搜寻。”白玉阶下一人低头汇报着。
    凤座上的人久久未语。
    梅丞相和太傅互相看了看,最后太傅走上前道“那轩太子自边关被轩辕皇帝派人强行带回宫后,在禁足时仍大兴土木建造晨曦宫,这会儿失踪怕是得到了皇上回国的消息,那轩辕密探遍搜不着轩太子的踪迹,怕有可能人已潜入我们赤焰了。”
    见凤座上的人闭目沉思,梅丞相看了一眼太傅,也上前道“太皇太后,若是那轩辕太子在与皇上争抢那女子,我国可是没有一战之力了!”
    保养得宜的玉颜上,只有一些浅浅的细纹,不细瞧时并看不出,待两人说完,左唇边的纹路悄悄显出,却又转瞬抹去,凤目缓慢睁开首先扫向正拱着手的梅丞相,半晌才道“那依丞相说,该当如何?”
    那不紧不慢的话,让梅丞相欲起的动作凝滞一瞬,过得片刻才道“自古红颜祸水,皇上勤政爱民,万不可在一世功绩上染此污点。依微臣看,不若趁皇上未返回时,将此女击杀。”
    凤殿之上一片静寂,凤座上的人良久才道“此法不妥。”
    梅丞相不甚明了,抬眼去看,却见凤座上的人又重新闭上双眼,只好茫然的望向太傅。
    太傅一看,低声道“太皇太后是不想伤祖孙之情。”
    梅丞相恍然,太傅见丞相不欲再说,只好自己厚着脸问道“太皇太后,若是惹得两国再起兵戈,焰国可就有危国之患了!”
    “不会。”凤座上的人依旧闭着双眸,声音里却有一股酌定,似是察觉到两个臣子的沉默,又缓缓解释道“若是那轩太子此时是轩辕国的皇帝,或有起兵戈的可能,但可惜他还只是太子,那轩辕皇帝向有称霸统世之心,是不会允许在他有生之年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的,就算他们轩辕有一战之力,但有黑邑在一旁虎视,轩辕是不敢轻易挑起争端的。”
    “以往焰国总是被他们打压着,这回咱们也该让他们低低那高傲的龙首,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言下之意便是要借着这红颜之争打轩辕的脸了!两人互看一眼,在望向那闭目养神的凤颜,只好压下了各自心中的隐忧。
    ……
    七月的天孤寂廖索,大地上也是一片苍茫。
    天空中飘洒着细密的雨丝,在一片青瓦之上聚集成水珠,沿着瓦楞,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掉在冷冷的青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玉堂上的供桌上摆满贡品,院外已摆上酒席只等堂内举行完仪式。
    慕冰玥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神情肃穆。
    今日是慕冰玥的十五岁的生日,也是她及笄的日子,在赤焰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这是最为重要的仪式,只是满堂皆是肃穆毫无喜悦之色。就在慕冰玥起手为自己挽发时,一道劲风从后袭向她刚要束好似道姑头型的发髻。
    散碎的青丝重落回削瘦的双肩,慕冰玥凝眸转头,一位着亮白鳞衣的男子突然落在众人眼前,见慕冰玥望来,拱手道“慕姑娘,不可。”
    待他声音落地时,堂上又现出三人身影,正是轩辕逸留下的人。
    慕冰玥收回目光,双手拢过散落的青丝欲再次束起却依旧被其打散,堂外的怜儿两人已是泪流满面,见那人凝力于掌欲再次出手却没有上前阻止。
    周围的反常的状况让邪将不由蹙紧了眉,他扫向堂内几个面露惋惜的妇女,却仍是不得其解。
    束起的发再次被人打散,冷瞳上不由窜起冰焰,“我意已决。”
    堂内几位妇人听到,叹息一声,看向那屡次出手阻止的男子,“慕姑娘已看破红尘,你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此发束起便是皇家也不得干涉。”
    电光火石间,邪将脑中突地涌进‘自梳’两个字,在赤焰这是女子逃避买卖的婚姻,为抗拒强权而起的一种誓愿,出家的尼姑还可还俗,但自梳女是不可以在嫁人的,若是违背誓言,是要被浸猪笼死无葬身之地。
    她,竟决绝至此!
    那个沈雪当真如此重要么?
    邪将眼内现出一丝挣扎。首次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女子,第一次觉得那挺直的纤影上充满了让人心颤的冷意。
    在慕冰玥再次抬手时,院外一声高唱穿堂而来,“太皇太后驾到。”
    声音久久不息,院里席上的众人纷纷惊起,慕冰玥身子一凛,双手却更加快速的动作起来。
    这一次不但那位精卫出手,就是邪将也插手进来,在这一阻滞下,外面的皇家仪仗已踏进院来,“慕冰玥接驾。”
    慕冰玥僵硬的抬头,看向堂上面目静和的陌生女子画像,久久未动。
    那高昂的声音再起,“慕冰玥接驾。”
    堂里的几位妇人才反应过来,惊惶的跑出接驾,慕冰玥苦笑一声,目光缓缓下落。
    “慕冰玥接驾。”这一声气势如虹,似是憋足了力,直震得瓦沿上的玉珠纷纷跳落。
    在一众担忧的目光中,堂上的身影终是缓缓站起,慢慢的走了出来。
    在跪了一地的人后,慕冰玥缓慢的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
    在这道极具威仪的命令声中,慕冰玥慢慢直起身。耀目的黄帆下,一眉眼沉和的女子端坐首位,满脸肃容,神圣而不可侵犯。
    从瓦楞里溅起的雨珠似水雾一般铺陈在慕冰玥身后,本是逆光的她却好像沐在灵光里,那水洗般的澄澈清灵,让看遍群芳的太皇太后也是一瞬失神。
    此刻她心中的震撼,已不是辰儿的一句雪做魂魄冰做骨能形容出的了!
    那观之令人忘俗的完美五官任世上任何一名女子都会心生嫉妒,怨怼上天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厚赐在一人身上。
    那日宴上,她只觉此女子舞姿慑人,却不想容貌也是这般夺人心魄!
    凤目久久留驻在那冰魄般的倾世之颜上,“冰心玉骨,也难怪辰儿如此惦念!”
    冰眸微垂,慕冰玥仍是一语未发。
    太皇太后似是才察觉到她的冷漠,顿了一下看向那位屡次出手阻止慕冰玥的精卫,那精卫小跑着近前低声回着一些什么,过得片刻,她惊看了一眼慕冰玥,后又看向犹立着的邪将几人。
    慕冰玥知道那人定是将她欲自梳的事告诉了她,而那惊诧的一眼定是因她为一平民拒绝天子的真相而不敢置信,一股荒诞无稽之感涌灌心扉,低垂着眼眸的慕冰玥凉凉一笑。
    千般美貌百年后不过一座枯骨而已,一国君主之私,不但要数万无辜百姓流血,连蔑视生命的女王也出动了么?……心中冷笑,已是不愿在解释。
    太皇太后似是被慕冰玥的决心所撼,半天未出声,而后却是命人将院里的人都清退出去,邪将挣扎犹豫一瞬,后未争辩,均跟着人潮退了出去。
    “随哀家走走。”
    此时院里只剩下慕冰玥和太皇太后二人。
    眼帘微起,慕冰玥应声缓缓起身。
    阳光从雨云的缝隙处悄悄投了出来,未停的雨丝上跳跃着七彩的彩虹,映得慕冰玥简素的纤影上更加幽明动人,凤目亦是一瞬凝滞。
    慕冰玥待她起步后落一步跟上,一个威仪四方,一个远于尘外,两道本不应该有交集的轨线,却慢慢叠合在一起。
    送走太皇太后后,慕冰玥的心情却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平静,她虽与她陈清厉害,但是单太皇太后封住她唯一后路的做法,便是在清楚的告诉她,她是赤焰人,她的喜怒哀乐,乃至生死都由不得她。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别说是一介平民,就是皇家公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慕冰玥茫然望向细雨纷纷的天宇。天下之大,她纵有覆国之财却无半寸容身之地,她知道她在等,她也知道一场风暴正席卷而来,奈何纵是她有心规避,他们却仍不会放过她。
    一场因她而起即将在眼前发生的战火,她除了眼睁睁看着它壮大外,却是连半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除了无力,她只剩下困惑、茫然,对于她误入这个时空的茫然,对于转世却仍保存前生记忆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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