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倒是还端得住,并未露出什么尴尬的神色,她对众人和掌事太监点点头,“那就不打扰赵公公了。”说完,举步便走。
    那个羽郎将挠挠头,在或兴奋或好奇或欣赏的露骨打量下愈发紧张,胡乱行了个礼,往杨蓁那边跑过去了。
    贵女们见了,不由觉得好笑,有的甚至笑出了声音。
    人群里,唯有谢娴霏仔细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微微蹙起了眉。
    待到她们继续前行,走到那羽郎将刚才所在位置时,谢娴霏又一次回头看去,这一看,眉头皱得更深。
    *
    “我说过了,不必再来找我。”御花园一处偏僻的凉亭里,杨蓁说。
    “我……”刚刚那个英俊的羽郎将,也就是卢濯闻言,露出了些委屈的神色。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见杨蓁不动,又伸出手把它往前推了推,“之前的事我不再提还不行吗?这是东市最有名的樱桃饆饠,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
    杨蓁叹了口气,道:“阿濯,已说出口的事,如何当作没有发生过?”
    再次被拒绝,卢濯脸上的委屈之色更盛,他一时忍不住,脱口道:“我就是心悦你!就是心悦你!”这一番作态,简直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任性完了,还要再推推油纸,说:“阿蓁吃饆饠。”
    杨蓁:“……”
    “阿蓁,你也不是对我全无好感,不是吗?”卢濯见杨蓁不语,接着说:“难道你真的想要在这座宫城里面终老?你嫁给我,我绝不会让你被困在后宅,在宫外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杨蓁微微一怔,就听见卢濯接着展望未来,“你可以开铺子,当掌柜,经商,也可以办女学,教书育人!阿蓁,人生在世,你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必只做杨大人的女儿,不必只做我的夫人,更不必困守于大明宫一生!”
    或许是卢濯所说的太过诱人,又或是他的表情太过诚恳,杨蓁的神色变得温软,声音也柔和且无奈,道:“阿濯,我如今还不愿嫁人。”
    “好吧。”卢濯说:“我正好也不愿娶妻,我等阿蓁。”未等杨蓁开口拒绝,卢濯连忙拿起一个饆饠递了过去,说:“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蓁顿了顿,最后只得无奈接过饆饠。
    *
    春华殿中相安无事,范贵妃并非什么泼辣严厉的人,召见众人也不过是温和地说说话,到了时辰,便叫赵公公送她们出宫了。
    “赵公公!”快到宫门时,宋公公被喊住,众人回头看去,见到萧璃快步向她们走过来。
    有几位贵女见到萧璃,下意识地理了理鬓角衣袖。
    谢娴霏见了有些想笑,方才这些姑娘见到英俊的男子时都没想过整理仪容,只顾着露骨地瞧,如今见了阿璃倒羞涩起来了。
    谢娴霏抬头看去,见萧璃穿着绛紫的官服,头发高高地束着,荡在身后,活泼的很。她未施脂粉,却身姿窈窕,自带风流,一双眉目,甚是勾人。
    “公主殿下。”赵公公和诸位贵女一同行礼,“殿下叫住老奴,可是有何吩咐?”赵公公笑眯眯地问。
    “本宫刚去皇伯伯那边回禀事务,正想回府,这不就瞧见了公公?”萧璃也笑眯眯的,“许久未见阿霏,本宫就护一次花,送谢小姐回府吧。”说着,还朝谢娴霏一眨眼。
    “嘶——”羡慕嫉妒的目光纷纷朝谢娴霏刺来。
    方才在春华殿与贵妃对话这些姑娘都未曾争锋,怎么如今倒是看她不顺眼了起来?谢娴霏无奈,心中暗骂阿璃大猪蹄子,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这暗中得意的样子,看得其他姑娘更是牙痒。
    “那老奴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与友人叙旧了。”这等小事,赵公公自然不会为难萧璃,当然,他也为难不了萧璃。未多磨蹭,就带着众人离开。
    “走吧。”如今宫墙下只剩萧璃与谢娴霏两人,萧璃笑着道:“我送谢小姐回府。”
    “今日怕是不行了。”谢娴霏却并未笑,而是道:“宫门外有府中马车和下人等候,阿璃,你去杨蓁那里看看。”
    “怎么了?”
    “杨蓁近日可是同哪个羽郎将过从甚密?”谢娴霏不答反问。
    “有所听闻。”萧璃说:“但我知道阿蓁志不在此,所以并未相信这些流言。”若是那个羽郎将单方面追着杨蓁跑,外人不会说他一厢情愿,只会觉得两人有些什么。
    “我今日见到一个羽郎将,唤她‘阿蓁’,语气甚是亲密。”谢娴霏道:“他远远地喊她‘阿蓁’,看起来好像是走近了才看到有我等外人在。”
    “看起来?”萧璃重复谢娴霏的话,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在你们面前表现地与阿蓁亲密?”
    “是。”谢娴霏肯定道:“我后来走到他出声的位置回头看,之前我们所处之处有何人,看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见不到。”谢娴霏顿了顿,而后说:“最重要的,前些日子牡丹苑宴饮,我曾见过此人出现在范烨身边。”
    萧璃目色一厉,“你确定?”
    “同你身边那个花柒一样,改了容貌。”谢娴霏压低声音,“但身姿体态,走路和佩剑的方式都未曾改变,过了我的眼,我不会忘。”
    若只是一个羽郎将想要接近杨蓁,那是一回事,但若他跟范家有瓜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怎么总是用这种阴诡手段!”以女子名声贞洁为谋,这手段萧璃是真的熟悉得很。想到那日范烟算计自己和裴晏的事,萧璃咬牙,恨恨道。
    此处离宫门已经不远,萧璃运功起身,带着谢娴霏飞速离宫,将她交到谢府下人手中后,头也不回地往皇宫里飞奔而去。
    *
    “阿蓁!”萧璃是在御花园的偏僻处找到杨蓁的。
    在见到杨蓁的那一瞬间,萧璃极快将杨蓁上下查看了一番。杨蓁周身完好,神色一如既往的端庄平静,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
    一直提着的气松了下来,萧璃整个人放松下来。阿蓁没事就好,至于那个蓄意接近阿蓁的羽郎将,她自会去查,若查实他有问题,她定要打断他三条腿!
    “阿璃?你怎么来了?”
    “谢娴霏说今日见到你身边的羽郎将,似乎与范家有些关系。”萧璃也没隐瞒,回答道。
    “原来是范家。”杨蓁若有所思,点头道。
    “阿蓁你……你知道?”见杨蓁神色只有恍然,却并无惊诧,萧璃就明白了。
    “我猜到他蓄意接近我,却不知为何。如今看来,是不想让我占着这个位子吧。”杨蓁浅浅一笑,然后走到凉亭外,对萧璃招招手。
    萧璃走过去,杨蓁拂开一片花丛——
    花丛后倒着一个人,看样子,是昏倒了,且还昏得彻底。
    “这……”
    “介绍一下,这位是卢濯。”杨蓁语气平淡,“就是那个接近我的羽郎将。”杨蓁说罢,对萧璃眨了眨眼睛,眼中有藏得很深的狡黠,“他,就算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吧。”
    “生辰礼物?你也太敷衍了。”萧璃被气笑了,“至于他,敢来算计你,我现在只想打断他三条腿。”
    “别。”杨蓁说:“他可姓卢,是卢尚书嫡亲兄长的儿子。”
    萧璃一愣。
    “用这个人,薅一个刑部尚书下来,还算划算吧?”杨蓁笑着问:“怎么,这个礼物还算敷衍?”
    萧璃眨眨眼,然后笑起来,甜甜说道:“阿蓁即便只是送我一根鹅毛,我也会视若至宝。”
    杨蓁:嗤——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杨蓁:谁也不能耽误我搞事业!
    *
    每次审核专利律师发来的文件之后,都感觉身体被掏空,丧失一切世俗的欲望。之前有一次跟老板吐槽说我对专利律师的邮件都有点儿ptsd了,看见她的邮件我就难受,还头疼,老板说,别说你了,就算我们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审核文稿都很崩溃,还教我摸鱼小技巧,先细看claim部分,那部分没问题基本不会有大问题,然后前面的叙述可以稍微粗看。
    今天的更完了,沧海继续去审文件:)
    第149章
    “说起来, 阿蓁,你是何时开始怀疑他目的不纯的?”
    “一开始。”
    “一开始?”萧璃瞪大眼睛。
    “之所以相识,是因为他捡到了我掉的荷包。”
    萧璃扑哧一笑, 道了声“难怪”。
    杨蓁随身的东西从来没出过差错,若非人为, 怎么可能会掉落荷包,也难怪阿蓁一开始就怀疑了。
    “丝绳的断口处刀割一般整齐……”杨蓁冷笑一声, “他当我是瞎的吗?”见萧璃蹲下在卢濯身上上下摸索,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看看他身上是否还藏着你的什么私物。”萧璃说:“若此局是她所设, 当不会只这一招, 我担心还有什么后手。”
    “范烟?”
    “是, 前些日子与她对弈一局。”萧璃叹了口气,说:“她的心智谋略, 绝对不可轻视,且……”想到自江南道开始, 范烟隐于幕后所作的种种, 萧璃说:“今日之事,应当还有后招。”说罢,她从卢濯身上摸出了一方丝帕。
    杨蓁见到, 瞳孔一缩,她低头从自己袖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展开,竟与卢濯身上的那个帕子一模一样。
    “看来确实有后招。”杨蓁咬了咬牙, 想了想, 她说:“阿璃, 你可知, 如今范烟就在贵妃的春华殿?”
    “什么?”
    “今日范贵妃召贵女进宫, 她作为贵妃的侄女,自然也是进宫了的,只不过比旁人来的早些。如今赵公公送贵女们离开,范烟却还未走。卢濯选在今日对我下药,应该与这个有关。”
    萧璃看着杨蓁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不愧是阿蓁,这才几年,宫中已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了。那今日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应对?”
    “若是今日只有我一个人,自然就只能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任他万千算计,我不中招,自然没办法。”杨蓁看着卢濯,目光中没有半分怜悯和动摇,“但是如今有了我们武艺高超的公主殿下……”说罢,杨蓁一双美目看向了萧璃。
    萧璃被杨蓁看得打了个哆嗦。
    “阿璃,这一次玩一波大的,如何?”
    “你想怎么玩?”
    “我想让阿璃去帮我偷个东西。”
    *
    显国公府,偏僻的柴房
    范烨低头,看着渗着血迹的一卷草席,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刑部已经结案,不易再节外生枝,此事由你来处理,旁人我不放心。”显国公说。
    范烨仍闭着眼睛,努力压下胸口上涌的阵阵恶心。
    显国公未瞧见范烨的神色,仍在继续叮嘱,“大理寺的那帮倔驴仍派人盯着府上,你小心些,别露了痕迹……”
    “父亲!”范烨忍不住打断显国公。
    范济停住,看着自己的长子。
    “您为何要如此纵容……您就不觉得恶心吗?”
    “行了。”显国公将范烨的话打断,说:“你只需按照为父所说的去做便好。”
    “我……”
    “老爷,世子,不好了!”这时,一个护卫悄无声息地落在柴房外,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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