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官员:可我们介意。
    “殿下的意思是……要我等今日连夜将新的条陈赶出来?”兵部侍郎试探问道。
    听到这句话,萧璃终于赏了他们个眼神,指着被随手仍开的旧条陈说:“不然呢?五日之后可就又是大朝会了,你们总不会要我拿着那玩意去御前对奏吧?”说罢,目光重新投到书上,“五天虽然听着挺长,可保不齐下一版还要返工,所以,只能劳烦各位大人了。如今天色渐晚,大人们抓紧时间。”
    兵部尚书与兵部侍郎面面相觑,又看着萧璃如老僧坐定一般,终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蒋盛与下属们交换了个眼神,最终只能对萧璃行了个礼,带着属下去隔壁廨房商讨新版的条陈。
    “哦对了。”即将离开时此房时萧璃忽然开口。她双指夹住书页翻页,口中却对兵部侍郎道:“马大人是吧。”
    “下官在。”
    “本宫听说后日你家要为幺子办满月宴?”
    “是,殿下。”马侍郎不知萧璃为何忽然提起这个,正心下疑惑,便听见萧璃又说:
    “那马大人可要加把劲儿啊,不然,就只能让大人家的男丁代为迎客了。”
    兵部侍郎:“……”
    马侍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公主殿下什么意思,是说做不到让她满意就不让他们回家,甚至连他儿子的满月宴都不让回去,是吗?
    她怎么敢?马侍郎心中又惊又怒,但在看见萧璃身侧宝剑的那一刻这怒气又泄了。
    他怎么忘了,他面前这人可是萧璃,随随便便削掉北狄王子半片头发的人,她,她什么不敢啊!
    最终,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回了一句:
    “下官明白了。”
    兵部的好日子就此结束了。
    *
    这一日并无大朝会,荣景帝在紫宸殿见了几个朝臣,议定一些朝事之后就带着宋公公来到了立政殿。
    不出所料,皇后就在偏殿中,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老虎逗弄着阿诺。阿诺仰头看着小老虎,藕段儿一样的小胳膊努力地往上够着,嘴里还咯咯咯地笑。
    这些时日以来皇上得了空便会来看望小阿诺,立政殿的宫人早已经见怪不怪。摆摆手免了皇后的礼,荣景帝来到小床边,低头一起看着。
    穆皇后脸上的笑意未收,“阿诺如今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这语带笑意,宛如家常一般的对话却让荣景帝愣了愣。此情此景,一瞬间仿佛把他带回了阿煦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两人初为父母,孩子每一个新的动作都能叫两人惊奇不已。
    荣景帝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拿过宫人递来的布偶,也跟着一起逗弄,想叫阿诺坐起来。
    两人一时无言,荣景帝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皇后可曾听说,兵部的人叫阿璃整治得不轻。”
    穆皇后一怔,淡淡回道:“我这些日子只顾着阿诺了,倒是未听说这些前朝之事。”
    荣景帝一想也是,皇后素来很少插手朝政,便是连朝臣的内眷都很少见,这也是他一直对她很是放心的理由。
    “不过,以阿璃的性子,不论到哪怕是都免不了折腾。”穆皇后又开口了,言语中带着淡淡笑意,“那孩子是被陛下宠坏了。”
    “说得也是。”荣景帝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乐。
    听闻那兵部侍郎连幺子的满月宴都未出席,还是他十五岁的长子出来代父迎的客。又听说兵部的人被萧璃放出府衙时,各个面色憔悴,走路都走得踉踉跄跄,仿佛被妖精吸干了体力。
    “阿璃这性子好,以后朕瞧哪部不顺眼了,就叫她去治治。”说完,荣景帝的目光又落在阿诺的身上,温声说:“我们得好好教导阿诺,可不能叫他像他姑姑一样混不吝。”
    穆皇后垂下眼帘,嘴角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笑容。
    *
    显国公府。
    “前几日朝会过后,父皇叫了宗正寺,太常寺还有礼部的人去了紫宸殿。”萧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如今谁人不知,父皇这是打算给那孩子上谱录碟。这若是以萧煦嫡长子的身份录了进去,那萧诺的身份可就比我还高了。”
    “殿下稍安勿躁。”显国公开口道:“身份再高,他如今也是个未满一岁的幼儿,又有什么能力与殿下为敌?”
    “但他有皇后,还有萧璃!”说起萧璃萧杰心下就不爽快,他一直以来礼贤下士都未能收服兵部,萧璃却如个螃蟹一样张牙舞爪,反倒把兵部上下管的服服帖帖。兵部那些人……真是一帮贱骨头!萧杰心中着恼,眼中便划过一丝阴狠。
    “皇后无母族势力,又从不涉朝政,不足为惧。”范烨忽而开口:“萧诺唯一依仗不过是萧璃罢了。”
    范烨看着手中茶杯,笑了笑,继续说:“而萧璃最大的依仗不过是霍毕,或许还要加一个裴晏。只要除掉这两人,只凭萧璃一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说得容易。”萧杰道:“虽说现在北境无战事,可霍毕在北境威望甚高,他本人又老老实实地呆在长安,无半点异动,只等与萧璃成婚,父皇不可能动他!”
    听到那句‘只等与萧璃成婚’,范烨面色冷了冷。
    “至于裴晏,那更是滴水不露,破绽全无,除掉,怎么除?”萧杰继续道。
    “阿烟,你可有什么办法?”显国公问一直未曾出声的范烟。
    “擒贼先擒王,殿下,父亲,我们该对付的难道不是已经掌握实权的萧璃吗?”就算除掉裴晏和霍毕又怎样,又能碍着萧璃什么?“还有,父亲不要忘了,先太子虽并未结党,可不代表朝中没人偏向于他。如今这些人会倒向谁,也不需我再多言了吧。”
    “为父明白。”显国公点头,“可那些人不过是些墙头之草罢了,无利益维系,又能紧密到哪里?当务之急仍是霍毕与裴晏。”
    萧杰与范烨亦是点头。
    范烟笑了笑,表情有些无奈,最终却是顺着三人的思路说道:“想要彻底除掉或许不易,但也并非不可离间。”
    “此话怎讲?”范烨先萧杰一步问。
    范烟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她看着自己的弟弟,说:“他们两人会帮萧璃,说到底是因为一个‘情’字。但以‘情’为谋,便如风中执炬,随时随地都有烧手之患。这因爱生恨之途,阿弟该最明白吧。”
    范烨脸色一青,并未搭话。
    “表姐打算如何做?”萧杰好奇问。
    “具体怎样行事,还要细细考虑。”范烟柔柔一笑,然后对萧杰说:“殿下还有婚约一事需要思量。”
    “阿烟说的是。”显国公道:“过几日府上便会于牡丹园设宴,邀各府贵女赏花,到时候殿下还得好好看看才是。娶妻嘛,除了家世,也要殿下喜欢才是。”
    “舅父说的是,劳舅父费心了。”
    作者有话说:
    氿氿说得对,范烟反而是反派团里面最能正视阿璃能力的那个人。智谋上堪为镜像。
    第143章
    “萧璃!哎哎哎, 你这人怎么又动手?”
    跟兵部的人耗了这么多天,之后又去收拾太仆寺,如今萧璃总算是能在正常时辰回府。前脚让画肆去拿暮食, 后脚霍毕就翻墙跳了进来。
    酒流提剑砍去,被萧璃制止。
    霍毕一笑, 伸手弹了弹酒流的剑尖儿,说:“明知道打不过我还非要打, 你说你是不是傻?”
    “明明可以走大门,却非要翻墙, 也不知道是谁傻。”自家的护卫自己护着, 萧璃先是对霍毕冷哼一声, 然后转头对酒流说:“去跟你画肆姐姐说,多拿些吃食过来, 家里来了饭桶。”
    被叫饭桶的那人摸摸肚子,嘿嘿一笑, 说:“确实还未用暮食, 那就叨扰了。”
    “这个时辰来找我所为何事?”萧璃问。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
    萧璃皱了皱眉。
    “不过这次确实有正事。”霍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递给了萧璃:“齐军师来信了。”
    萧璃目光一凝,一把从霍毕手中拿过信。
    “信是用你教他的密语写的,应该是为了那件事。”霍毕低声道。
    他们几人在南境剿匪时,便是齐军师发现了南境匪寨所用的很多兵器与当年北狄人所用兵器同出一源。因为牵扯甚广, 还有可能与当年杨家的逆案有关系, 他们便没有大肆宣扬, 只是暗中调查。
    当时他们一路从剑南道打到了岭南道, 横扫了大半南境, 除了追着贩卖女子的路径,也同样是追着兵器的线索,这才一路从黎州查到了锦州,最后对上了千石寨。
    本来在千石寨大当家张彪那里已经得到了线索,可因为燕必行的误会让他给跑了,后来张彪更是在江南道被人灭了口,一下子,线索全断。
    萧璃心中烦躁,齐军师却在此时提议由他留在南境继续调查。之前他们已然暗中去了那个所谓的‘杨氏所开的私矿’,证明了那不过是一处练不得钢铁的废矿,那么在偌大的南境里,定然有一处可炼钢铁,且规模还不小的矿厂。
    萧璃沉吟片刻便认同了齐军师的提议。
    不论所贩的女子亦或是兵器的来源,最终指向的都是千石寨,且根据张彪所漏的只言片语,也能推断出他所涉颇深,不然不会被特地灭口。
    “这么急着灭口,反倒是暴露了对方的心虚。”萧璃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不论兵器还是人口,都不易运输,各有各的难法……既然种种线索都指向千石寨……”
    “那在下就在锦州附近,千石寨一带暗中探查。”齐军师道:“只是锦州治下地域广阔,且多深山老林,这样探寻,怕是要耗费一段时日了。”
    “无妨,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萧璃想了想,然后认真道:“军师,既然是私矿,那必然会有人护卫看守。您只需探查到位置便可,不需要深入调查,请以自己的安危为首。”
    齐军师闻言一愣,然后露出了堪称慈爱的笑容,正要开口却被袁孟抢了先,他拍拍自己,又拍拍旁边的林选征,说:“公主殿下,我跟选征可都不是白吃饭的,有我们两人在,不会让军师受伤的,放心!”
    齐军师翻了白眼,萧璃却笑了笑,说:“等我回了长安,会设法调派个可信之人来锦州,也好有个照应。至于军师,那就拜托两位了。”
    一时间,袁孟只顾着拍胸脯保证,却忘了齐军师明明是将军的人,为何公主殿下却要为他的安危道谢。
    于是这近一年的时间,萧璃霍毕从岭南去了江南,又从江南回了长安。而齐军师却留在了岭南,扮成了寻仙访道的的中年文士,天天往烟瘴林子里面钻,至于林选征和袁孟,自然扮成了护卫跟着一道儿走,这一走,就走到了今日。
    萧璃展开信纸,一行一行地读。霍毕凑了过来,看看信上字迹,又看看萧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用找个书什么的译一下吗?”
    信送到时他已经第一时间看过,因忘了译法,这才急匆匆跑来找萧璃,指望她给自己译,结果萧璃竟然就这么直接看起来了。
    萧璃瞥了一眼霍毕,然后转身走进书房,拉过一张纸,一边看信一边落笔。
    “有眉目了。”最后一字写完,萧璃将译文递给霍毕,而后展颜一笑。
    霍毕愣了愣,不由道:“似乎好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自从太子薨逝之后,他好像就没再见过萧璃真心实意的笑容了。一直以来不是讽笑就是冷笑的,很是吓人的样子。
    萧璃闻言,收了笑,正色道:“军师找到私矿所在位置了。”
    “当真?”
    萧璃道:“他并未真的深入探查,但已有七八分把握。”
    “军师说七八分,当应该是已然八,九不离十了。”
    萧璃点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拿出另一张纸开始落笔写字。
    “你这……写的是什么?”霍毕现在看着密语就觉得头疼。
    “我让军师暗中去找吴勉,他如今任锦州别驾。那偌大的一个私矿,必然有地头蛇与之合作,为其奔走。”萧璃笔下不停,口中也未停:“如今该顺藤摸瓜了。”
    “你觉得,军师能摸到范家吗?”霍毕问。
    萧璃的笔锋一停,而后抬头看向霍毕。
    “怎么?”霍毕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痞气,说:“真当我傻吗?”
    闻言,萧璃干脆放下笔,好整以暇地坐好,抬起下巴,道:“说说吧,都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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