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的兵器为横刀,他借着大树遮掩,翻身上到哨台之上,一刀将两人贯穿。
    范烨悬在哨台之下,以袖中箭射中一人,然后翻身上台,抽出靴中匕首直插另一人心脏。
    最后,萧璃这边。
    她这一处同样有大树可作为遮掩,她轻轻攀至树尖,隐于树冠中俯视着哨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数至一百时,萧璃一跃而下,左手剑鞘右手剑身,同时出击!剑鞘打晕了左边那人,剑身将右边的山匪一剑穿心!
    抽回长剑,萧璃死死地瞪着眼前人。她耳力过人,此时夜深人静之下,她能清晰地听见那人的呼吸逐渐消失。萧璃垂下眼眸,看着血滴沿着剑身滴落,浑身僵住。
    这时,先前被打晕的人发出了些许声音,唤回了萧璃的神智。萧璃深深吸了一口气,见霍毕,林选征,都尉和范烨朝她这里走来,闭了闭眼,一剑杀了已逐渐苏醒的山匪。
    *
    山寨里,山匪的大当家正坐在他的宝座之上跟手下们拼酒,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他猛地感受到了一股热意,仿佛着了火。不过很快的,他就明白了那股热意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着了火。
    他听见外面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声喊着:“来人啊,不好了!黎州军秦义带人杀上来了!”
    听到秦义的名字,大当家心里一颤!
    怎么回事,黎州军怎么会来的?他们为什么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
    那声惊呼过后,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叫,仿佛刚刚报信叫喊之人已被人所杀。大堂里的人顿感惊恐,想要摸起武器防身,却才想起来武器都在兵器库里放着,今日他们饮酒作乐,哪会随身带着兵刃?整个堂屋里,唯大当家的宝座旁供奉着一把关刀。
    推开门窗,只看见外面火光四起,手底下那些人在外面惊慌乱窜,而已有十来个手持寒光利器之人,包围了他们这个堂屋。
    不远处,一名校尉惨叫一声,然后躲回了一面墙体之后,对同伴说:“我喊的对吗?”
    “对,公主就是让你这样喊的。”同伴点头肯定。
    “为何要喊将军名号?”校尉不解。
    “笨啊,秦将军的名号对那些人来说才有震慑力啊!不喊将军,难道喊公主来剿匪了?!”同伴对校尉的愚笨很是无奈。
    “那些沿着山路跑下去的我们就不管了?”功夫最好的几个去围攻满是头目的堂屋,余下的兵将在点燃了几处屋舍之后,一边制造混乱,一边拼杀。外面的虽都是些小喽喽,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将士们围不得,有不少趁乱跑出了寨子,下了山。
    “算算时间,将军的人应该也到了,如今山路黑暗难行,等他们下去了,正好被将军截住!”同伴说着,提了提校尉,说:“你继续喊吧。”这么多人里,唯你嗓音最为嘹亮,还感情充沛。
    那校尉闻言,清了清嗓子,窜到屋顶,又换了一个声音,里面再没有了刚刚的惊恐绝望,反而杀气腾腾地:“匪首已然伏诛!缴械投降者,从轻发落!抵抗者,杀!无!赦!”说完,又跳到另一个屋顶,继续喊同样的话。
    带着肃杀之气的声音,响彻山寨上空,在听到当家的已经伏诛之后,已然让山寨里不少跟着混日子偷鸡摸狗的小喽喽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且人群中拼杀的武将太过凶残,一刀一个亡魂,更是让那些小喽喽胆战心惊。如今听到可以从轻发落,渐渐的都不再抵抗,扔掉了手中的棍棒,跪在了地上。
    校尉的同伴不知哪里寻来了绳子,见到跪地者,就将其绑起来。逐渐的,外面的将士都从杀人变成了绑人。
    堂屋内,大当家的听见了那句‘匪首已然伏诛’时,立刻便知不妙,抄起身边的关刀想要冲出去整顿人手,却被迎面飞来的一把剑鞘打中了胸口,止住了脚步。
    一片火光之中,有人迈步而入。
    大当家的后退一步,这才看清,那率先进来的,竟然是一个手持利剑的少女。她原本淡色的衣衫上溅满了片片的血迹,脸上同样,几乎看不出样貌和表情,只能看到那双眼,很冷,很亮。
    少女的目光从他手中的关刀移到了他的脸上,冷冷开口问道:“你是匪首?”
    这不是秦义!大当家的眯了眯眼睛,问:“你是何人?”
    少女举剑,任剑身血珠滴落,溅起片片血花,冷声说道:
    “杀你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萧璃身后, 霍毕,范烨,郭宁, 林选征还有都尉并几个校尉也持着兵器进了堂屋。见萧璃已经与匪首对上,便各自对上其他山匪, 一来是继续进攻,二来也是防止他们偷袭萧璃。
    这几人都是武艺高强可以以一敌十之人, 同时,以己方兵刃之利对上山匪毫无准备的赤手空拳, 则更加的游刃有余。
    那匪首扫了一圈, 没见到传闻中的秦义, 忽然明白过来:“根本不是黎州军来剿匪,秦义根本不曾过来?!”
    “我们将军马上就要到了。”正与四人同时交战的都尉闻言, 还抽空咧嘴一笑,然后对萧璃说:“公主, 我们给你掠阵, 你大可专心对敌!”
    “公主?”那匪首瞪了瞪眼睛,说道:“你就是那个被发配到南境的长乐公主,萧璃?”
    “我呸!公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郭宁一剑把一人捅了个对穿, 然后一脚把那人踹到一边去,一边骂道。
    “哈,前日还感叹此生没有尝过贵女的滋味儿,今日老天便给我送了个公主过来, 老天当真是待我不薄!”匪首搓了搓鼻子, 握紧手中关刀, 大笑着说道。
    他知道这些高门贵女最在意名声, 既然知道了眼前之人最为重要, 那么破敌之法自然也在她的身上。只要擒住了她,便一切都好说了!
    这般想着,匪首便又是一阵污言秽语,企图乱萧璃心神。
    郭宁和霍毕几人闻言,皆是暴怒。可被污秽之语辱骂的萧璃却仿佛没听见他的羞辱之言,面色都未曾变过。
    她话都没再说一句,直接举剑向匪首攻去!
    萧璃的剑术同霍老将军学过,同郭统领学过,同杨墨学过,也同令羽学过。可若四人在现场,见到萧璃使剑,却可能全然看不出萧璃使的是他们的剑法。
    足尖轻点,萧璃已向前略去,从匪首的视角来看,便只见到数道刺目的寒光向自己刺来,让他分不清究竟哪道是光,哪道是剑!凭着多年练出来的本能侧身闪避,却还是被剑划过了肩膀,留下了一道伤口。
    匪首看着肩上伤口,瞳孔紧缩。
    这个公主这般年纪,竟然已经有这么快的身法和剑术!匪首不敢再轻敌,握紧了手中大刀,趁着萧璃还未站定之时挥刀抡向萧璃的腰间!
    匪首本以为能一击而中,可将她拦腰击杀,可萧璃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提气一跃而起,躲过了横扫而过的大刀。接着纵身下落,足尖点在了刀背之上,于刀上旋身,再次面对匪首,出剑!
    这一剑,直奔匪首心口而来,吓得他连连后退,萧璃也翻身,落回到地面上。
    匪首急急忙忙地站稳,不再做偷袭的打算,举刀便劈!萧璃持剑,横于身前,对劈来的关刀不闪不避,生生以剑身拦住刀刃!
    已然斩杀了几人的霍毕抽空看了一眼萧璃,险些惊得叫出声来。
    他知道萧璃轻功好,对上那匪首,完全可以走灵巧的路子,多花一些时间消耗于他,毕竟那关刀看着甚是沉重,匪首没有深厚体力支撑,是维持不了多久迅猛的攻势的。可萧璃却偏偏以硬对硬,以强碰强,不闪不避,招招以命相搏的打法,只求最快退敌!
    电光火石之间,萧璃强顶着压在身前的大刀,拉近了与匪首的距离,以剑对刀,大喝了一声,挑翻了刀,左足做轴,右腿飞旋而出,一脚踢在匪首太阳穴上!
    匪首被这一脚踢得眼冒金星,手一松,关刀落地,再回过神时,一柄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到了这时,旁人的战斗也基本都落下了帷幕,堂屋内的小头目们要么死,要么降,都尉带着几个校尉,活着的捆绑,死了的补刀。
    郭宁收了剑,扭头看见那贼匪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敢直视萧璃,想到他刚才的羞辱之语,一时恼怒,抬脚踢上他的膝盖,怒道:“给我跪下!”
    “阿芫呢?”萧璃没有一剑将他击杀,就是为了留他问话。第一个问题,自然是阿芫的下落。
    “你说谁?”那匪首咧嘴,露出黄黄的牙齿,反问。
    “就是你昨日掳上山的少女!”郭宁说。
    “哦,你说那个啊,滋味儿不太好,杀了。”山匪满不在意地说。
    萧璃瞳孔一缩,举剑便想刺下去,却在剑尖即将触及匪首心口的时候堪堪停住!
    匪首见萧璃没刺下去,抬头,对萧璃面露淫邪笑容,说:“小公主,你是不敢刺吗?你不会还没杀过人吧?不然哥哥教你?”
    “你在激我杀了你?”萧璃蹙眉,并未如匪首预料一般暴怒,只冷声问道。
    匪首不再吭声,然后他便见到萧璃将剑收回去了。
    利剑回鞘,萧璃对郭宁说:“去找阿芫。”
    “诺!”郭宁领命,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郭宁快步回来了,脸上是难掩的怒意,她直奔着匪首而来,一脚踹到了他的脸上!
    “畜生!老娘要活活剐了你!”踹过了还嫌不够,郭宁拔剑,想把眼前的人乱剑砍死!
    “怎么了?”萧璃拉住郭宁,冷声问。
    “之前外面喊话那个校尉在屋顶乱窜时发现了个房舍,里面囚禁着十几名女子!”郭宁想到所见的场景就气得双手发抖,满心怒火无从发泄,只想杀了眼前这人!
    萧璃听见郭宁的话,缓缓移回目光,看向匪首,正与匪首的目光对上。
    那匪首却是哈哈大笑,仿佛什么英勇就义的义士一般,大声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找到阿芫了吗?”萧璃问。
    “还在搜查,可我们人手……”他们一共就二十几个人,将士们多要看守那些降匪,腾不出很多人手去搜查。
    萧璃闭了闭眼,转身走出堂室,离开前对郭宁说:“别打死了,其他随意。”
    “是!”
    郭宁因要看守着匪首,便没有帮霍毕他们去捆人,等霍毕他们终于忙活完了,抬头,却发现没见到萧璃的身影。
    “殿下呢?”范烨问郭宁。
    郭宁刚想回答,就见到萧璃迈步走进了堂室,她怀中横抱着一个人,被一件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凌乱不堪的发丝。
    郭宁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涩,想要发问,却见萧璃直直走到了匪首的面前,站定。
    她注视着跪在面前的匪首,缓缓露出了一个让郭宁有些怕的笑容,说:“难怪要激我杀了你,想来是知道一旦被擒,必不会得好死。”萧璃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可是想就这么轻松死了,实在太过便宜你。腰斩,车裂,还是凌迟之刑……就看大理寺怎么说了。”
    随着一个一个酷烈的刑罚从萧璃嘴里吐出,匪首脸上那满不在乎的表情逐渐消失了。
    “行刑前,我定会叫人带你游街示众,尽诉罪行,十八年后又是好汉?”萧璃摇摇头,说:“当是永堕无间,畜生轮回才对。”
    匪首死死地盯着萧璃,额头上青筋暴起。
    萧璃却还嫌不够,她弯下腰,凑近了匪首,继续说:“放心,等你处决之日,本宫会亲自观刑,拿你的尸身去喂狗。”
    说完,萧璃直起身子,抱紧怀中人,面无表情地走出堂室,往山下走去。
    “哎,萧……”霍毕见萧璃就这么走了,也没说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在他们北境,马匪沙匪之流,要么原地处决,要么送交官府。可这里是南境,霍毕没法像萧璃那样理直气壮地发号施令。
    他想叫住萧璃,却被郭宁给拉住了。
    郭宁看着霍毕,心里知道这人是阿璃给自己选的未婚夫婿,于是大发好心提醒了一句:“这时最好别靠近阿璃。”
    “这是何意?”霍毕不解。
    该怎么解释呢?郭宁挠头。放在平时,不论阿璃看起来是笑意盈盈,还是怒火中烧的模样,郭宁都不带怕的。但是一旦萧璃是那种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她的直觉就告诉她不要靠近,前方相当的危险。
    她悄悄跟杨蓁说起过这种感觉,杨蓁听罢,沉默了好久,才摸摸她的头,说她这直觉竟然这样准。按照阿蓁的说法,阿璃于情绪控制之上,是谁都不能及的。
    她的嬉笑怒骂,皆是她让你所见,这是她在深宫中的存活之道,无可厚非。但若她做不出表情了,那便很可能是心绪不稳,十之八、九,全部心绪都用来压制心中暴怒,故而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萧璃越是怒,便越是冷,在外人看来,就是刚才那一副冷冰冰毫无情绪的模样。所以郭宁觉得,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给阿璃添乱,让她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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