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风眠闻声便搂住她的腰身,往里面一翻,将旖旎的情话和细碎的声音藏在了床帐之后。
    一个时辰后,师镜见两人还没从寝殿出来,终于忍不住去砸门,气道:“牧十二,赶紧滚出来!今日是宴星稚的封帝大典!”
    “来了!”
    牧风眠应得很快,下一刻就打开了殿门,他一袭金色长袍,赤发上戴着雪白玉冠,蓝眸盛满笑意。
    宴星稚从后面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脸上都是懒意。
    由于今日是宴星稚封神帝的大典,她穿得相当隆重,雪白的锦衣长裙,领口袖边裙摆都走了一圈金色的花纹,配上一双金色眼眸,华贵无比。
    牧风眠给她正了正头顶上的金冠,又捋了捋银色的发丝,指腹从她密长浓黑的眼睫处划过,笑道:“走吧,一起出去吧。”
    师镜见状,脸色也缓和不少,虽说两人误了些时辰,不过今日这日子喜庆,倒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毕竟今日除了是宴星稚的封帝大典之外,还是师梵那些人的审判之日。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完结章
    封帝大典举行在神界的千莲神台, 来得皆是六界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汇聚在千莲池的中间。
    正中间的空旷地方上,半跪着手臂皆被吊起的师梵等人, 接受众人的注视。
    对于师梵时珞这些出生便享受高高在上的优待的人,单是这样在公众之下的狼狈,对他们来说就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当日一战,师氏落败已成定局, 其他附庸师氏的仙族神族也如一盘散沙, 死的死逃的逃。
    师氏掌控神界帝位已久, 那些滋生在暗处的反骨势力早就迫不及待, 趁机一拥而起, 将师氏势力推倒, 自此神界易主。
    在推选新的神帝时,大部分人都认为牧风眠是最合适的。
    晋神之后的牧风眠,天地都为他让三分颜色, 即便是往日在六界之中被奉为顶尖战力的师镜如今也略逊一筹。
    六界自古拜强者为尊,他坐这个位置正合适。
    更何况率领妖魔两族彻底清晰天界腐烂的权力和势力的人也是他。
    但牧风眠那日却当着众人的面道:“当初放出魔族, 致使六界完整的人是宴星稚, 合该由她执掌六界的大权。”
    他拒而不接。
    一是因为他现在是魔族之王,一直以来都掌管着正在慢慢成长的魔族。
    二来则是宴星稚的家族在九万年前就是神界的主宰, 她坐神帝的位置也极为合适, 且她无心权力, 唯有她不会被这些东西所蛊惑迷失本心,更重要的是宴星稚的天赋和神力都没有上限,日后她若是晋神, 这六界最强是谁还两说。
    从另一种层面来说, 宴星稚才是那个让六界真正完整的人。
    是以她封神帝一事, 鲜少有人提出异议。
    “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不合身的地方。”尹祺张开双臂,在宋轻舟面前晃了一下,小声道:“我们步氏千年前也是神界有名有望的大族,自从被神界诛杀之后,只剩下咱们二人,更不能丢了面子。”
    宋轻舟哪关注这些,他的注意力都在这神界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敷衍道:“没有。”
    尹祺气不打一处来,正闷着气时,从旁处走来一个面容带笑的男子,像是听到了他方才说的话,对他道:“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步氏就算落没,有你手中的万象罗盘在,用不了多久也会重回昔年的风光。”
    尹祺转头看去,才发现此人相当面熟,再一看,那不正是前段时间前往虚境看宴星稚的人吗?
    他也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只见他头顶玉冠,身着蓝袍,一身衣裳十分庄重,瞧起来不像是简单人物,就赶忙行礼。
    那人用手挡了一下,笑道:“不必如此拘谨,星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况且这些年也辛苦你在下三界混迹,若是当初步氏没有获罪被诛,以你的身份自是不必对我行礼。”
    尹祺嗯嗯啊啊地应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是谁,宋轻舟在一旁看不过去,开口道:“盟主客气了,你掌管仙盟,理应受这些礼遇。”
    尹祺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就是仙盟新上任的盟主,名唤黎策。
    他笑容很是亲和,一点没有架子,乍一看到不像是处于高位的人,据说当年他考仙官次次都落榜,却不曾想如今还坐上了仙盟之主的位置,尹祺看着他的目光忍不住变了变,含着敬仰。
    虞思蘅在神界的牢中被困了千年,牧风眠一朝得势推翻师氏的统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放出来。
    好在这一千年里他并未受什么折磨,且与邻旁的狱友相谈甚欢,结下了奇怪的友谊,在这些年里除了每日都盼着牧风眠来救他之外,倒没有什么其他事。
    他被放出来之后没改往日德行,先抱着牧风眠的胳膊哭了许久,又把眼泪全蹭在师镜的衣上,二人难得耐着性子地哄了许久。
    上三界势力大清洗,昔日师氏的走狗之族尽数销声,虞氏在师镜的扶持下崛地而起,虞思蘅作为虞氏的嫡脉,自当水涨船高,如今在神界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再也不会有人强迫他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了。
    被困千年之后重见光明,虞思蘅宛若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千莲池两旁自由穿梭,偶尔停下来与认识的人聊两句。
    直到看见牧风眠在众人视线中现身,他才匆匆忙忙赶过去。
    牧风眠与宴星稚是同时出现的,两人行过飘浮的台阶落在池边,周围热闹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一大半,皆朝他们投去目光。
    宴星稚今日打扮得隆重,不说话的时候一双金眸盛满着倨傲,姿态十分高贵,但是她一笑,浑身的架子又散去,让人觉得忽远忽近,高不可攀。
    此人是在上三界创下的无数神话仍热乎着,见了她纷纷凑过去恭敬行礼。
    牧风眠笑意相迎,一派与谁都熟络的模样,一一应付,跟在宴星稚身边寸步不离。
    两人从池尾走到了前头,停在那座无比耀眼的金王座之下。
    牧风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帝陛下,请。”
    宴星稚又扶了扶头上华贵的金冠,轻咳一声,有着几分难得的正经,抬步踩着一层层的阶梯,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一步步走上金王座,落位其中。
    座下之人黑压压地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恭迎神帝。”
    一瞬间,千莲池中原本含苞待放的莲花齐齐盛开,一朵一朵飘满池塘,空中弥漫起沁人心脾的清香。
    宴星稚觉得相当新奇,笑弯了眼眸。
    她似乎并不在乎这一句神帝意味着她握住了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只是觉得这样的场合颇为有趣。
    随后众人起身,纷纷在旁落座,场面一时肃静下来。
    宴星稚接受万人朝拜之后,将目光落在了正中间空地上的那几个人之中。
    那日的大战,牧风眠说留他们一命,于是师梵等人也就一直锁在牢中,今日才拉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被吊在柱子上。
    除却师梵和时珞之外,还有蔚柳,姬海瑶,师怜雪,这几人都是要被审判的主要人员,其他人皆一律在牢中关着,等候判决。
    日头高照,所有人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只觉得春暖花开,绿意盎然。
    唯有吊在柱子上的人觉得这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宴星稚一挥手,“先审时珞。”
    立即有人上前解开了时珞嘴上的禁锢,昔日上三界的那些人对她的轻蔑和嘲笑注视,让她心口宛若一千只蚂蚁乱咬,难受得恨不得立即散魂而亡,气得浑身发抖,“宴星稚,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你既已经赢了,又何必如此羞辱我?!”
    宴星稚听后没什么表情,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慢慢展开,看着上面说道:“按照先前计划好的,你需得先接受审判,再承受神罚之伤,向天下人忏悔你的罪行,不过看在咱们尚有十多年交情的份上,若是你愿意直接忏悔,我可免了你的审判。”
    时珞愤恨地呸了一声,“你做梦!我何错之有?不过都是为了这王权宝座罢了!你若是没有野心,又为何坐上这至高王位?若是当初赢的是我,你也成为这天下的罪人,谁赢,谁便是英雄。”
    宴星稚将雪白的衣袍往座椅旁一搁,眸光漠然冰冷,声音从高高的座上传下去,“时珞,你可知司命神女在前往人界之前,曾用尽神力卜算过一卦。”
    此事天界之人知之甚少,听她一说,周围顿时就变得极为寂静。
    宋轻舟抬眸看去,仿佛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眸中染上沉郁。
    “她说这六界将会再有一场堪比九万年前的浩劫将至,她嘱托我去阻止。”宴星稚说道:“但她并没有告诉我浩劫发生的原因和解决的方法,我起初猜想,会不会是因为我放出了魔族所以才被她选中,但是后来在人间虚境你找来,我才明白司命神女的用意。”
    “若是当初我选择继续为你所用,助你夺得神界帝位,掌控六界,那么那场浩劫就会如约而至,你会造成那场令六界生灵涂炭的浩劫降临,而选择权在我。”宴星稚缓声道:“什么成王败寇,那都是你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这场权力的追逐之中,你已经害了那么多人,若是你真的赢了,也不会是这天下的英雄,你只能成为罪人。”
    时珞发狂地挣着铁链,“你胡说!我会造就一个没有苦难没有斗争的六界,不可能让浩劫降临!”
    宴星稚居高临下地看她,嘲讽一笑,“你也就嘴里说的话好听。”
    时珞拒不认罪,宴星稚便启动审判,让人宣读她曾犯下的所有罪名,一字一句传在所有人的耳中,被记录在册,散去六界,让世人皆知。
    到最后,她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意识好像不大清楚了,最终却仍然固执地念着:“我没有罪,我只是输了。”
    比起时珞的固执,师梵与师怜雪叔侄二人如丧家之犬,没有任何反驳,垂着脑袋再提不起一丝斗志。
    他们亲眼看着师氏家族的殒落,看着那他们恨之入骨的人登上王座,昔日荣光权力半点不剩,这些惩罚对于他们来说已是极为致命,万念俱灰。
    这场审判持续了很久,曾经明目张胆嘲笑宴星稚的人,企图将她踩在脚下,趁早扼杀的人,终于也全部跪在她的面前,将高傲的头颅抵进了尘埃里。
    师怜雪抬头看了宴星稚一眼,她看见坐在王座上金光闪闪的人,又想起多年前她初次看到宴星稚的场景。
    宴星稚身上有一股谁也无法忽视的蓬勃生命力,就是站在那里不动,也仍能成为瞩目的焦点。
    那时候的第一面,师怜雪就感觉到她是个巨大的威胁,她一直想方设法将宴星稚赶出神族区,却没想到这来来回回的博弈之中,最后仍是她站在了最高之处。
    她千般怨万般恨,这已成定局之事,也再难更改。
    宴星稚记恨他们曾经对牧风眠施神罚之伤,下令让所有人都挨了一顿鞭子,那痛不欲生,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痛会日日夜夜地折磨他们,将牧风眠曾经受过的苦难切身体会,直到他们经受不住,亲口承认那些做过的罪行,向那些被害之人忏悔。
    死,是不能赎罪的。
    一切,都结束了。
    这日千莲神山的莲花绽放,日光普照,新帝登基,六界混乱平息,重归秩序。
    新天历九万一千二百三十九年,上三界发生大乱,动荡过后宴星稚登基帝位,宴氏重掌六界大权,万族来拜,无不臣服。
    “当年那场大战,可谓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神帝手中的问情神器斩尽对抗之刃,又有清屿在旁,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锋芒毕露无人敢与其争锋!只可惜咱们瞧不见当年的那场面,也不知与前罪神师梵那一战,是谁胜出。”
    酒楼之中空旷,只有一个老头坐在当中,桌边围着一圈小孩,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说起当年。
    听到这场战不知胜负,孩子们都遗憾地叫起来。
    老头摸了摸胡子,笑道:“虽说咱们不知那场战斗的胜利,但却知道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赢了呀。”突然有人插话。
    老头和小孩一同望去,就见酒楼靠着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堆男女。
    男子墨发用金绳高束,俊俏的眉眼含着轻笑,正悠哉地吃着盘子里的花生米。
    说话的正是他身边的姑娘,长发结辫披在肩背上,嘴里吃着鸡肉,塞得满满地,说含糊不清,“宴星稚多厉害啊,谁能打得过她啊?那一战不用想,肯定是她赢了的!将师梵打得抱头鼠窜,莫说是师梵了,如今就是师镜,她对上也能打得有来有回。”
    “你怎么知道?”有个小女娃扬声问,“你看见了吗?”
    “当然,我亲眼所见。”那姑娘说完,就对旁边笑着的男子问:“是不是?”
    “是是是,确实是如此。”那男子立即应道:“怕是牧风眠对上她,也要甘拜下风。”
    酒楼老板娘因为客少,十分悠闲地倚在楼梯边,听着他们聊天觉得好笑,于是就道:“说起来,我倒想起一桩趣事儿。”
    视线又都转移到她身上。
    她道:“几年前,有个小姑娘来我这楼中吃面,吃完之后没钱付账,就说自己是刚复生的宴星稚,要以她的名号赊账呢,说来也巧,正是那段时日,突然就传出了宴星稚复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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