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稚看得不是很清楚,两个人的身影都有点模糊,她想绕道前面去确认那人究竟是不是牧风眠,但念头才刚一出,整个场景就散了。
    宴星稚又回到那个窄小的屋中,面前是燃尽的香和没牙的老头,他道:“神君方才看到的画面,是未来之景。”
    “你是说,未来的牧风眠会身受重伤,需要用到神农玉疗伤?”她问。
    老头点了点头。
    “那个给他疗伤的人是谁?”她又问。
    老头摇头,“不知。”
    “我凭什么相信你?”宴星稚嗤笑一声,“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我又凭什么会为了给他疗伤把神农玉留下?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老头笑了笑道:“这些老夫一概不知,老夫只知道,神君一定会将玉留下。”
    若是搁在平时,宴星稚的反骨还真要动一动,偏要与人对着干。
    但这次她并没有反驳。
    说实话,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头,一个神神秘秘的画面,搁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同意留下神农玉,但宴星稚却只沉吟了片刻,就扯着脖子上的线将神农玉勾出来,拽断绳子后,把红丝线一圈一圈缠在玉上,而后摘下束神铃上铃铛挂在上面。金光在上面一闪,神农玉那绿莹莹的光泽瞬间黯淡,变得灰扑扑的。
    宴星稚在上面下了封印。
    她放在桌上,说道:“保管好这玉。”
    老头道:“神君放心,这玉我会存放于此楼之中,神君若是想回来取,只管问这楼中的人要就是。”
    宴星稚看了他一眼,对这无比珍贵的神农玉没有丝毫的留恋,起身就拉门而出。
    不会有人知道宴星稚在这里留下了神农玉,也不会也知道她留下玉的理由是什么。
    宴星稚出门的时候,黎策正焦急地站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便面色一喜,刚要开口,楼下就爆发巨大的声响。
    所有人朝楼下看去,就见金玉楼的大门整个被踹飞,一人走进来,膀大腰粗身量极高,头上顶着一对牛角,粗声道:“是哪个不怕死地在我鬼市闹事?!”
    此人便是鬼市之主,闫玉琨。
    有人在金玉楼闹事时,他就接到了消息迅速赶来,并不知道闹事的人是宴星稚,是以一进来便气焰嚣张,要拿人问罪。
    宴星稚却眼睛一亮,径直从楼梯翻下去,自高空过下,站在闫玉琨的面前,“总算来了。”
    闫玉琨乍然看到她跳下来,还被惊了一下,随后立即端起架子刚想问罪,却见宴星稚吹一声短促的口哨,问情便从她身后飞出,化作一柄长剑,嗡鸣作响。
    她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握着问情便飞身而上,拿闫玉琨作为练剑的靶子似的,将这些日子看着学着的牧氏剑法用在他身上。
    闫玉琨被这强悍的剑意震得频频后退,压根没想到面对的对手竟如此凶猛,不得已被逼出了半兽之身,用硕大的牛角去撞她。
    牧风眠站在二楼往下看,将宴星稚的一招一式都看在眼中。
    心中也不免惊叹,她实在太有战斗的天赋,这些招式全部都是她在与自己交手中学的,没有任何人特意指点,学得并不完全像,甚至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东西将其中的杀招改得更加凌厉,剑法霸道,神力强大,鬼市之主压根就不是对手。
    她手上的铃铛只是轻响,说明她压根就没有释放多少神力。
    若是她真的动手打起来,她不断提升的神力加上问情,整座鬼市都可能被夷为平地,宴星稚在刻意收敛自己的力量。
    饶是如此,鬼市之主也逐渐招架不住,最后竟用牛角去接问情剑招,随着一声闷响,其中一个牛角被齐根削断,宴星稚一脚踹在他的心口,结束了战斗。
    楼中的大堂一片狼藉,墙壁上全是剑招留下的大洞,整座楼都摇摇欲坠,很多人都趁机逃跑。
    闫玉琨飞出去老远,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就算是有力气也躺在地上装死。
    且金玉楼经过她的一场大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宴星稚对这个弱者对手极为失望,也倍感无趣,收了问情之后,她道:“我在此楼中存放了一个东西,待日后会回来取,若是那东西不在此处,我便铲平整个鬼市,记住了吗,牛角人?”
    闫玉琨装死,不说话,没动静。
    宴星稚知道他在听,又说:“我给你这鬼市几个建议,最好给整得漂亮点,这地方拥挤又吵闹,破旧脏乱,根本吸引不了人,最好整几朵花,几条鱼在天上飘着,好歹景色上看得过去,是不是?”
    没人应声。
    宴星稚冲黎策招了招手,黎策就飞下来,赶忙开了鬼门带她离开。
    在鬼市这么大闹一场,仙盟肯定会得到消息,黎策丧着脸,已经做好被罚的准备了,心说下次再也不带这个惹祸精出来了。
    当然,这会儿谁也没想到,宴星稚的这一场大闹,会让鬼市彻底改头换面,势力也大换血,从一个夹在魔界荒蛮地带生存的小地方成为六界皆知的交易之地。
    宴星稚离开之后,牧风眠在二楼的位置站了一会儿,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没有二楼的栏杆高,正从那一条条的缝里往下看,盯着宴星稚消失的位置。
    牧风眠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有名字吗?”
    小姑娘转过头,摇了摇。
    牧风眠就摘下了面具,面具的侧面挂着流苏的地方,刻着两个字:桑卿。
    他看了一眼,而后将面具递出,“从今往后你就叫桑卿,这个也送你。”
    紫眸小姑娘愣愣地接下来。
    他弯眸笑了一下,又道:“你记住,今夜救了你的人名叫宴星稚,来自天界,若以后你有能耐了,记得去天界找她,报答这份恩情。”
    “或者你再争气些,将这鬼市夺下来,成为鬼市之主,按照她方才所说改造,说不定日后她再来时,瞧见了合她心意的鬼市,也能让她欢心。”
    桑卿抱着手中的面具,看着面前的人,然后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付之一炬
    宴星稚在鬼市大闹一场的事, 果然是传到了仙盟那些人的耳朵中,当晚就组了团到时珞的大殿里找事。
    仙盟主要分为生门和死门两个部分,由盟主时珞, 和两门的宗主外加副宗主若干,一层层往下的权力来领导着整个巨大的仙盟。
    时珞的势力主要在死门,十几年前宴星稚还没有来仙界时,生门总是压死门一头, 时珞虽是盟主, 但地位并不稳固, 总是有人越级挑战权力, 其中以蔚柳和姬海瑶为首。
    后来宴星稚来到仙界, 被时珞养在身边,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展示了强悍的神力之后,时珞的地位也逐渐稳固。
    她不受规矩的约束。
    确切的说, 是仙界的规矩没有资格约束她,宴星稚加入死门之后执行过几次极其危险的任务, 虽然下手不知轻重也造成了比较大的损失, 但她救了更多人的性命,正因为如此, 生门的人想尽办法挑她的错处也都被时珞挡下来。
    六界法则, 强者为尊, 所有人都会追逐更强者,因为宴星稚的加入,死门中的强者也越来越多, 时珞在仙盟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几乎独揽仙界大权, 连仙王也要礼让她几分。
    蔚柳一行人更是蠢蠢欲动,恨不得将宴星稚处之而后快,瞪着眼睛等她犯错。
    如今这机会,是送上门的,他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闹了整整一晚,时珞实在没办法,只得将人从神族区传唤回来。
    天界的人擅自前往魔界地带本就是触犯禁律,更何况她还顶着天界的名号在鬼市大闹,如此不仅犯了法规,还抹黑了天界和仙盟的名声,且还救下了一个魔族,这次的事情,饶是时珞无法为她开脱。
    姬海瑶要求严惩宴星稚,以正法规,不仅要吊在惩戒柱上当中受鞭刑,还要关入暗牢中好好反省。
    在时珞的力争之下,免去了她的鞭刑,关在孤山的暗牢中十五日。
    当然,带她去的黎策也跑不掉,就在她隔壁关着。
    姬海瑶的儿子,名唤姬乘,早些时候因为横行霸道,被宴星稚痛揍过几回,一直对她怀恨在心,见她被关了暗牢,立即就跑来笑话她,隔着牢狱结界在外面耀武扬威。
    宴星稚躺在一块石头上,翘着腿闭着眼睛,悠闲地晃着,并不理会他。
    倒是黎策气得在隔壁叫骂不止。
    宴星稚被关暗牢的消息很快传开,传到了神族区,虞思蘅乐颠颠地去找牧风眠,见他又在树上晒太阳,就仰着脸冲他喊:“阿眠,宴星稚被关牢里的事你知道吗?”
    牧风眠的眼睛应声睁开,往下看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日啊,据说要管半个月呢!”虞思蘅颇为遗憾道:“据说是因为她大闹鬼市才因此获罪,那日我寻去的时候,金玉楼已经满目疮痍,没看到她大闹的场景实在是遗憾。”
    牧风眠却好像并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疑问道:“她在仙族区不是有时珞护着吗?为何还会受罚?”
    “原本还要罚鞭子的,不过后来被执行,应该是被仙盟盟主给挡掉了吧,但宴星稚还是被关在了暗牢,就说明其实盟主也无法……”
    虞思蘅在碎碎念什么,牧风眠压根就没听,他的蓝眼眸转了转,而后问:“她被关在什么地方?”
    “仙盟的暗牢,好像是叫孤山吧,在仙族区那边的边界地带,怎么了阿眠,你要去取笑她吗?”虞思蘅认真地问:“听说她被关进去之后,有不少人去取笑她呢。”
    牧风眠听到这话,心里没由来地有一股不舒服,他晃了晃腿,像是有一刻的思考,然后从树上翻下来,抬步要走。
    “阿眠真要去笑话她?”虞思蘅惊讶地问。
    牧风眠确实有一瞬的想法想去,但他从未去过仙族区,且现在去,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他去挑衅,包括宴星稚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我去找师镜。”
    虞思蘅欢欢喜喜地跟上去,绕在牧风眠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宴星稚在这边被关到第十日,黎策因为罪状更轻一些,被提前释放,临走时他对宴星稚道:“再忍忍,还有五日你就能出了。”
    宴星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天也忍不了。
    化作虎形时用爪子在墙上磨着,将十个爪子磨得尖利无比,思索着如何度过这剩下的五日。
    眼看着还剩几日了,就在宴星稚老老实实在孤山上坐牢时,仙界却出了一件大事。
    苍山起火了,赶上风大的时候,吹着火势到处散,整个苍山被烧了个彻底。
    有人故意设下了遮蔽结界,是以仙界的人发现之后已经晚了,虽然立即派出仙盟的人前去灭火,却因为妖火凶猛,一时半会竟无法镇压,待他们费尽力气熄灭大火之后,苍山已面目全非,山上所有生灵付之一炬。
    所有人都知道,苍山是宴星稚的诞生之地,如今苍山起火,她却在暗牢中毫不知情,仙界躁动不安,风雨欲来。
    事情并没有简单结束,没多久,就有人向仙盟举报,是姬海瑶的儿子勾结妖皇岛的妖邪纵火烧了苍山,企图等苍山万灵颓败,结界破碎之后,从山中逃走。
    苍山本就位于妖界与仙界的交界之地,与妖皇岛比邻,此方法倒也行得通。
    时珞勃然大怒,命人拿下姬乘,将他掉在惩戒柱上,当着仙界众人的面审判他。
    彼时牧风眠正好跟随前来调查事件原委的师镜一同在仙界,广袤无垠的广场上,姬乘被高高吊在上头,哭喊着求饶,说自己知错。
    姬海瑶也在一旁求情,大声喊着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并非是真心与妖皇岛的罪妖勾结。
    他伙同妖皇岛的妖怪纵火烧毁苍山,已成事实。
    牧风眠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面前吵闹一片,周围全是议论声,他却没有被环境影响,只在想若宴星稚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反应。
    蔚柳也在为姬乘据理力争,言他是被妖邪一时蒙蔽,应从轻发落,又将前些日子时珞护着宴星稚的话搬出来,两方僵持不下。
    就在双方闹得难看时,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响,所有人循声望去,脸色顿时剧变。
    牧风眠就听见有人喊道:“那地方是暗牢,会不会是宴星稚……”
    紧接着仙盟落在四处的钟声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交错,时珞豁然起身,扬声命令:“立即去探查孤山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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