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见状,不由得笑笑:“张道友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
    他说话之间,身上释放出了令人亲近的意和香气息。
    若论神通法力,李柃并不见得绝顶,但是这些旁门左道的运用,争锋斗法之外的手段,却是高明的很。
    意和香虽非度化之力,但却也拥有着令人清静,消除敌意的作用,加上言语,神态的配合,终是令得张铭稍微平静下来。
    但他仍然没有大意,因为他弄不清楚李柃的意图。
    “我来此只是为了与你一晤,倘若道友有意的话,不妨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李柃说话之间,伸手一摆,一张石台凭空出现,落在了海崖上。
    与此同时,远方不慎跌落礁石,被视作已经丧命的凡人突然闻到一股异常的香气。
    如兰似麝,馥郁芬芳的茶芜香拥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转眼之间便令得他的伤口愈合,生机迅速恢复。
    凡人们不知其故,纷纷跪拜,叩谢海神。
    张铭:“……”
    他思虑了一阵,终究还是如李柃所愿,在石台面前坐了下来。
    “张道友,久仰大名。”李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上散发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对他说道,“我听说你已久,只可惜过去各为其主,一直无缘得见。”
    张铭不动声色道:“李道友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他的时间并不多,也担心被钱家知道了自己和李柃的会面会产生什么误会。
    他现在可还没有什么“弃暗投明”的打算,如若因此而被逼得不得不投靠正道,那就真的搞笑了。
    但是张铭有意无意忽略的却是,自己倘若真的没有半点兴趣,根本不会坐下来和李柃交谈。
    这种事关阵营选择的东西,总是瓜田李下。
    李柃以天赋神通感受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温和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想必道友此前也已经听闻我们和钱家起冲突的来龙去脉了吧,最近之事实属事出有因,我找人杀了钱甫,也是因为他进攻我烟霞门的山门在先。”
    张铭冷哼一声,道:“道友提及钱甫之事,难道是在威胁我吗?”
    李柃道:“不,我只是在解释自己下狠手的原因罢了。”
    张铭道:“两家争锋,本就如此,解释这些有何用,我又不是那些能左右总会的实权长老。
    李道友若是有意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应该找那些位大长老去。”
    李柃道:“不,这些话,我还真就是专门说给张道友这般的钱家供奉听的。
    若我为钱大长老,可能会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借机对你们说什么李柃凶狠,当下手为强什么的。
    但实际上,李某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被迫自卫而已。
    李某和积香宗是温和无害的小修士,小势力,从来都不敢和天下英雄为敌,更加无意交恶张道友这样的前辈高人。
    我们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深仇大恨,但若因为钱家之事不得不敌对,那实在是个遗憾。”
    “你们,小势力,无害?”
    若非素来老成持重,张铭听到这话真的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好吧,其实从某种意义而言,积香宗还真的没有露出什么獠牙。
    他们致力于有用之道,发展实业,也还无心涉足金钱会主宰的金融领域。
    金钱会上下,其实也都是默许把旁门左道之中的百工诸业交给他们去执掌的。
    只是因为东海之事,钱家和积香宗起了冲突,才让李柃展现出挤兑北海分会,以及收缴他们产业这么一些过激的举动。
    李柃道:“我一直都以为,凡事有因必有果,但此前的诸多是是非非,说来也是徒惹人笑,还不如谈谈以后。
    以眼下情形,我们两家若是相争下去,势必要进入到阵营对决的阶段。
    到那时候,道友说不定就得打破中立底线,加入冥宗了。
    我就算无意与道友为敌,天庭的诸位也将会视你为威胁,道友可能得到其他冥宗高手的庇护,但相应的,敌人也会增加。
    道友不妨想一想,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是否一定要被绑在钱家的战车上,才能够继续修持下去?”
    “你想要劝我离开钱家?”张铭神色大变,旋即却是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了得到供奉之外,做出过什么许诺吗?
    更何况,钱家也不是没有丝毫后手,若是供奉长老们随意就可以背叛,那它早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李柃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样的供奉长老曾经签署过为钱家效力的契约,也曾以自身道心和元神起誓,如有违背,势必要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但想来你们只是钱家的供奉,又不是奴隶,这些条件必定不会太苛刻。
    不过只是些许代价罢了,反倒在这尘世间立足的名声,比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更加实在。
    如若坏了名声,很大可能担着叛徒的名头为人所鄙夷,诸多事情也不再方便。”
    张铭冷冷看着他,仿佛在问,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些,为何还试图拉拢。
    李柃道:“但若我说,除了你之外的其他钱家供奉都已经答应作壁上观,继续维持中立呢?”
    张铭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庸突然插嘴道:“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
    张铭看向对方,他早就在等着万庸开口了。
    万庸道:“张道友,实不相瞒,我们都认为钱大长老正在逐渐昏聩,他被钱甫之死刺激,已经失了智的要投靠冥宗,为尸仙宗效力。
    这根本就是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有失过往立场,更可能把整个钱家都拖入无底深渊。
    我们所要做的并不是说什么背叛钱家,恰恰相反,是要拯救钱家,维护其利益!”
    张铭道:“钱坤是钱家的掌舵人,难道背叛他还不是背叛钱家吗?”
    万庸道:“当然不是,钱坤和钱家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我们真正要效力的,是一个处于中立立场,左右逢源的钱家,是金钱会的钱家,长老会的钱家,而不是说钱坤的钱家,冥宗掌控之下的尸仙宗附庸。
    钱家繁衍至今,血脉子孙无数,兼之人才济济,强者辈出,很容易就能把钱坤取而代之。”
    听得此言,张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可还真行啊!
    更让张铭心中感到震惊的是,万庸什么时候投靠了对方,自己竟然丝毫不知。
    如若真的如同对方所说,其他供奉长老都已经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只有自己傻乎乎的跟着钱坤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总而言之,我们无意让道友负上背叛之名,甚至不想与钱家为敌,一切种种,都只不过是针对钱大长老一人而已。
    如若他始终执迷不悟,我们干脆帮助钱家之人将其推翻,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第840章 釜底抽薪
    茫茫大海上,波涛起伏。
    数道遁光飞快疾驰在天空中,带着几分惶惶不安的意味。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赶到一座自家控制岛屿,踏实登上陆地之后,不由得暗松了一口,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真的是好险, 万幸没有被那些人发现。”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为何附近会突然多出那么多的正道修士在活动?”
    这几名修士是金钱会钱家麾下的子弟。
    最近一段时日,钱坤欲要转投尸仙宗,派遣了众多精英子弟来此布局。
    但却没有想到,正道方面迅速作出反应,派遣大量散修高手以及各路修士前来劫杀。
    他们一开始押运粮草以及各种物资的队伍首当其冲,从刚开始就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进而杜海大战再起, 各处地方接连荡魔,肃反,展开了系列的行动。
    甚至就连金源岛外围,以及钱家内部,都相继出现了些许的骚动。
    这些手段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于这些身处前线战场的人都颇有几分风声鹤唳之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正所谓神仙打架,凡民遭殃,他们这样的低阶修士是最容易死伤惨重的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给那些个大人物作为投石问路的棋子给消耗掉了。
    “先不要管那么多了,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要紧。”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吩咐道,眼下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其他人听闻,也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忙碌起来。
    这座岛屿的另外一边,万庸和张铭依旧在此间坐镇。
    他们刚刚结束了和总会那边的通讯,得到钱坤传来的最新指令,准备和一名尸仙宗派遣过来的元婴境高手进行交接。
    “这才一位元婴修士,怎么可能够用?”
    张铭得知此事, 不由得感慨道。
    万庸道:“辛大长老那边自有其他要事, 也实在腾不出人手。”
    张铭道:“看来他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钱大长老这番确实想差了。”
    他回想起了不久之前,李柃告诉他们的残酷真相。
    钱坤的本意是通过投靠尸仙宗来获得庇护,但实际上,却是为他人作棋子,要反过来贡献力量,分散自己的底蕴。
    不要总是问能从阵营得到什么,先想想自己能为阵营做些什么!
    辛大长老可不是开善堂的,谁占谁的便宜,还真说不定。
    就这么一名派遣过来的元婴境修士,都只不过是修为实力普通寻常的鬼仙,敷衍他们一下而已。
    “就这样还要被别人算计得死死,钱大长老,何其悲也!”
    张铭想到了不久之前李柃提出的要求,面色不由得更加悲苦了。
    “张道友,我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究竟是真的投靠尸仙宗,还是顺势反出,做出更加正确的选择,就在这几日了。”
    一旁的万庸见他面色愁苦,有意无意的提点道。
    张铭道:“你不必多言,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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