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珂一听,不禁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才笑道:“长史若昔日为袁绍之幕僚,只须提醒袁绍换下淳于琼,以精兵猛将镇守乌巢之粮仓,则曹操必败矣;长史若为曹操之谋臣,只须提醒曹操莫要中了周郎的苦肉计及庞士元的连环计,则孙刘大军必破矣;如此看来,长史真乃事后神机妙算之绝世神将也!”
    满堂的幕僚及武将,原本都对司马珂充满敌意,但是听司马珂这么一说,也忍俊不禁,窃窃私语,就连郗鉴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尤其是“事后神机妙算之绝世神将”几个字,更是令人喷饭。
    刘遐原本满脸得意之色,此刻却脸色涨得通红,手中端着一樽酒,放下也不是,喝也不是,尴尬不已。
    一旁的北中郎将李闳,见刘遐吃瘪,急忙来打圆场,扬声问道:“听闻左将军号称能开五石强弓,可有此事?”
    司马珂端起酒樽,轻轻的饮了一口,这才笑笑道:“中郎将以为如何?”
    李闳哈哈笑道:“能开两石弓者,便是当世猛将,能开三石弓者,便是绝世神将,能开五石弓者,闻所未闻,或许昔日西楚霸王项籍可为之。我观左将军姿容俊美,可谓天下无双,但并无强横之体资,若论开弓,最多开一石五斗,已是极致。所谓开五石强弓,左将军恐怕有点欺世盗名之嫌耳!”
    司马珂依旧淡淡一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勇,对将军不可语五石强弓。”
    李闳顿时语结,不禁恼羞成怒,伸手朝门口的守卫做了个手势。
    随后,大厅的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甲士,居然抱着一个大铁鼎,一步一步的缓慢的走了进来。
    那甲士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五以上,而且虎背熊腰,极其粗壮,如同一截铁塔一般,这体魄像奥尼尔一般,在这个时代就是典型的巨人。
    他怀中所抱的大鼎,按照时下的重量,看起来重达七百斤(此时一斤相当于后世0.44市斤),这厮虽然力气巨大,抱着走路也是一步一挪,气喘吁吁,满脸的汗水。
    全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巨汉身上,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传说中楚霸王能扛千斤鼎,而且秦时的千斤相当于后世的五百市斤,扛鼎的难度也是抱鼎的数倍,但是那终究是传说而已。此人能将七百斤的大鼎抱着走进来,很多人已经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巨力。
    那巨汉一步步艰难的走了进来,将那个七百斤的大鼎放了下来,然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饶是他放得很慢很轻,还是压裂了几块地砖。
    李闳指着那正中的大鼎,哈哈一笑,眼中露出挑衅的意味,道:“左将军既能开五石弓,且试试此大鼎如何?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将军的神勇。”
    话音一落,全场顿时议论纷纷,众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朝司马珂望去,似乎等待着看司马珂的笑话。
    司马珂缓缓的站起身来,朝郗鉴一拱手,笑道:“末将献丑了!”
    说完,大步向前,走到那大鼎之前。
    先是抓住两个鼎耳,轻轻的掂了掂。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包括两旁的上百名甲士,全部屏住呼吸,紧紧的望着司马珂,就连那正中呼哧喘着粗气的巨汉,也满脸惊奇的盯着他。
    因为,司马珂刚刚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掂了掂两只鼎耳,那大鼎居然离开了地面。
    司马珂掂了掂重量后,已然心中有数,只见他单手抓住一只鼎足,轻轻的往上一提,然后一举,便如同举着一块大木头一般的举了起来。
    全场一百多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嘴巴大张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单手举鼎,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尤其是李闳更是惊得面无人色,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刚才所言,是个多么大的笑话。
    司马珂把那鼎放了下来,提在手里,走到那满脸惊恐之色的巨汉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此鼎甚轻,本将替你拿出去!”
    说完,提着那鼎,像提菜篮子似的,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门口的守卫,见得司马珂提着七百斤的大鼎,轻轻的走了出来,也是一个个呆若木鸡,眼中充满敬畏之色。
    等到司马珂把鼎在门口放下,再次回到大厅之内时,以郗鉴为首,全场的幕僚和将领,已然全部站立而起。
    郗鉴脸上露出既欣慰又惊讶的神色,对众人道:“你等都退下罢,我与左将军私聊一阵。”
    第156章 杀胡,杀胡,杀胡!
    司马珂进府之后,太尉府大门便紧闭起来,将羽林骑隔离在外。
    太尉府门口的周琦和众羽林骑,见司马珂半天没出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司马珂在太尉府遭遇不测,恨不得纵马冲杀进去。
    毕竟,司马珂可是因为郗鉴弹劾才来的,说不定两人便谈崩了,一言不合,当场开杀,司马珂孤身一人,如何能敌。
    “周都尉,明公已进去一个时辰,尚无消息,是否要冲杀进去?”一名羽林骑什长忧心忡忡的问道。
    周琦眉头紧蹙,冷声道:“区区太尉府,恐怕困不住明公,且府内并无厮杀声,暂且稍安勿躁。明公若是被贼兵所擒,我等亦无能为力,我等二十余人加起来,也抵不上明公一双拳头。先看看再说,若明公真被贼兵所囚,只能速回建康搬救兵!”
    众人不再做声,只能继续焦急的等待着。
    不一会,太尉府门突然大开,从里头窜出数十骑来,周琦及众羽林骑大惊,纷纷手按长刀,翻身上马,准备迎战。
    仔细望去,却只见来骑却并非来袭的模样,大抵是一个将领带几个亲兵骑兵,分散而去。其中一将,正是昨天到驿站下帖的督护夏侯长,见得周琦等人在外等候,便策马往这边奔来。
    周琦见他的模样,并无敌意,急忙朝他一拱手,夏侯长也还了一礼,道:“诸位稍安勿躁,左将军与太尉尚在大堂之内议事。”
    周琦和众羽林骑终于齐齐松了一口气。
    周琦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府内情况如何?”
    夏侯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左将军之武勇,天下无双,我等亦甚为佩服,太尉遣我等先各自回营准备,稍后将同左将军一并巡查各营。”
    说完,夏侯长便对周琦一抱拳,率众催马离去。
    …………
    没有人知道郗鉴与司马珂在府中聊了什么,反正聊了许久,一直聊到日上三竿,两人才出来。
    出了大厅时,郗鉴和司马珂两人都是满脸的笑容,丝毫没有半点敌对的意思,反而像一对忘年交,并肩而行。
    此时,门口的守卫早已撤去,郗鉴不顾年迈之身,亲自骑马与司马珂并辔而行,在众羽林骑和太尉府亲兵的簇拥之下,前往京口各大营巡视。
    正如后来桓温所言:“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
    京口大营,基本都驻扎在城郊北固山方向一带,一座座营盘星罗棋布,连绵十数里。
    流民,在东晋初期,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在苏峻之乱前,大大小小的流民帅不计其数,各自为政,后来经过苏峻的鼓动,数万流民军攻入建康城,给建康造成一场空前的浩劫。
    郗鉴本人其实也是流民帅,但是又出自高平郗氏,也算是三流的士族。其与路永这样的草根流民帅不同,毕竟是士族出身,知进退,守纲常,故被朝廷所看重。在王导的帮助之下,郗鉴整合了盘踞在京口的流民军,形成驻扎在京口的一只重兵,即早期的北府兵。
    此时的北府兵,虽然比起后来淝水之战的北府兵相差甚远,但是依旧是东晋第一强兵。
    北府军的战斗力之所以强悍,跟他们的身份有很大关系。北府兵以北方侨民为主,也就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他们的家乡被北方的胡人占领,和北方的胡人有着刻骨的仇恨,因此在士气这一方面,天然就是具有优势。由于流离失所,为了在乱世之中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选择抱成一团,杀出一条血路,这种由生存的压力而带来的战斗自觉性,是其它军队无法相比的。而且由于战友们基本都有相同的遭遇,关系上不是父子兄弟就是乡里乡亲,团结力和凝聚也是很强的,毕竟抱团了,不出力死战,就会被亲人所鄙视和抛弃。
    司马珂在郗鉴的带领下,一连参观了三座大营,只感觉这些北面流民为主的北府兵,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冲天的狠劲,似乎这是在其他晋军身上难以看得到的。
    尤其是在参观夏侯长亲领那营战兵,那集结时的口号,更是令司马珂震撼。
    三千劲卒,全身披甲,肃然而立,阵列如山,见到郗鉴、司马珂和夏侯长到来,为首的长刀一举,高声吼道:“杀胡!”
    这两个字一出,三千劲卒,如同愤怒的猛虎一般,齐齐举着手中的兵器,直刺苍穹,发出咆哮一般的大吼。
    “杀胡,杀胡,杀胡!”
    虽然只有两个字,连喊三遍,那刻骨的仇恨和愤懑之声,气壮山河,令司马珂顿时动容。
    甚至后来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司马珂的脑海里还一直回响着“杀胡,杀胡,杀胡”的声音,更加坚定了自己这一趟穿越的人生目标。
    参观大营完毕之后,郗鉴同司马珂两人策马来到长江北岸。
    江面上,白帆点点,船只来往穿梭,忙碌而平静,除了渔船和商船之外,那载人的渡船也不少,即便在此黄昏时刻,依旧看到有拖家带口的北面流民,从船只上下来。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照在大江之上,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红,江风猎猎,吹得郗鉴身后的大氅鼓荡而起,随风飘扬。
    郗鉴满脸感慨的望着那浩荡的大江,须发也随着江风飞舞,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手中的鞭杆直指对面的瓜洲渡口,用一种唏嘘的声音说道:“永嘉南渡至今已二十八年,京口之兵,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做梦都在想着北伐杀胡,只是老夫已老了,再过三年便要致仕了,无力往北了。元瑾年方十五,便已有猛将之烈,此乃我朝之幸也,我欲将京口之兵,逐步转交于元瑾,还望元瑾勿忘此间无数北面流人的思念故土之心,勿忘其对胡人之刻骨之恨,亦勿负老夫之托!”
    司马珂神情一凛,呛啷一声,秋霜剑离鞘而出,直指江北,激声道:“纵太尉不言,珂身为大晋宗室,岂敢不以光复中原故土为己任,岂能任由北面同胞遭胡人蹂躏欺辱?但得机会,必将挥师北伐,屠尽中原之胡虏,复北面汉人衣冠,振我泱泱华夏天威!”
    此时已经已近黄昏,江风更烈了,然而再烈的江风,也吹不散司马珂那满腔的壮志豪情,那如同龙吟虎啸的喊声,在江水之上回荡着。
    话音刚落,周琦等人,齐齐跟着拔刀而出,高声道:“但得太尉与左将军一声令下,必跃马江北,马踏中原,不杀尽胡虏之头,绝不生回!”
    随后,郗鉴身后的诸将士,也不甘示弱,也纷纷拔出刀剑,齐声喊道:“杀胡,杀胡,杀胡!”
    郗鉴哈哈大笑,那苍老而开怀的大笑,随着江风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
    司马珂与郗鉴定了三年之约。
    第一年,司马珂先稳定京师之军,郗鉴开始为司马珂造势;第二年,司马珂开始接手京口之兵,郗鉴逐步移交;第三年,郗鉴全部转交京口之兵,然后致仕,解甲归田。
    于是,司马珂原本满怀悲壮和激烈而来,却是满载而归。来时寒风萧萧,去时阳光明媚,司马珂只觉得全身暖暖的,连马蹄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等到司马珂等人纵马呼啸而来,奔到东府城前时,发现城门之前,卞诞、沈劲、桓温、谢尚、荀蕤、纪敏和江东五司马等一干年轻将领,以及谢安、孙绰、许洵等人,还有纪笙和褚蒜子两个,早就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对于他们来说,此事关系到司马珂的命运,也关系到朝廷的政局,甚至还关系到各自家族的命运,故对司马珂此行,十分的关切,一连在东府城门口等候了两天。
    “左将军回来了!”
    眼见的司马珂率众策马疾奔而来,众人纷纷欢呼了起来,齐齐迎了上去。
    司马珂见众人此般神情,也激动了起来,面对纷纷涌来的众人,不等众人发问,便主动哈哈一笑道:“诸位放心,太尉诚不我欺也!”
    “诚不我欺”四个字一出,众人便已知究竟,不再多问,又齐齐欢呼了起来。
    纪笙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着司马珂的衣袖不放。
    毕竟,整个朝廷之中,都在关注郗鉴弹劾这件事,尤其是那些北方的士族,更是为此事欢呼雀跃不已。
    其实谁都知道,威逼朝廷这种事,郗鉴是做不出来的,只要司马衍不理,郗鉴也无可奈何。
    但是只要郗鉴不护住司马珂,庾亮便会发力对朝廷施压,庾亮手中有十万重兵,一旦没有了郗鉴的牵制,其带来的压力,司马珂和司马衍就未必能顶住。
    谢尚豪情大发,高声笑道:“既然如此,左将军不必回府,我等直奔潘楼,便由某来做东,饮个痛快,今夜不醉不归!”
    话音刚落,桓温哈哈大笑:“正合我意!”
    纪笙也拍着手娇笑:“好,不醉不归!”
    其他人见得如此,也齐齐响应,欢笑声不绝。
    司马珂也被众人的热情所感染,而且这也是跟自己亲近之人的一次大聚会,有利于众人之间互相沟通,日后能更好的围绕在自己身边抱团,当即应诺。
    于是,让周琦吩咐两个羽林骑什长自行领兵回南苑羽林骑驻地,一行近二十人,或乘车,或骑马,浩浩荡荡的奔往潘楼而去。
    第157章 失望至极的庾亮
    建康宫。
    腊月的天气,即便是在江南,也越来越冷了,寒风呼啸,隐隐似乎有风雪要来。
    虽然在后世,南京几乎是几年难得见到一次雪,但是在这个时代,建康城每年还是或多或少的要下一点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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