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它们挤在一处游着,东一群西一群的,仿佛伸个手就能捞上来。
    不过不是鱼儿,姜岁绵兴致就没那么大了,倒是那一簇簇的莲蓬,看着不错。
    莲子去了心,粉粉糯糯的,还有股淡淡的甜味。
    姜岁绵刚一动作,小丫鬟就跟知晓她想做什么似的,苦着张脸。
    “姑娘,再近就要贴着池子了,”她收伞的手一晃,急道:“姑娘想做什么我去,唤个宫人来也成。”可别自个动手了。
    被她看破的小姑娘弯腰的动作微凝,手中的扇子也顿了顿,然后才娇声承诺了句:“安心,我不捞它们便是...”
    小丫鬟一喜。
    “你去要些东西,咱们在这摘莲蓬罢。”
    青棠脸上的笑容倏地顿住了,“姑娘...”
    这跟姑娘动手捞虾有什么区别?
    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好像离水更近了。
    可她历来扛不住人的撒娇,丢盔弃甲后万般不放心地走了。
    少女身边向来不多带宫人,要东西她得去找宫里的小太监。
    临走时,青棠将伞放人怀里,又薅了许多片荷叶做了个垫子,放在水榭中用来倚坐的美人靠上,那依依不舍的架势和当初的姜大人如出一辙。“姑娘等等,奴婢待会就回来。”
    姜岁绵点头应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丫鬟走远了,少女扇上的流苏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倒生出些无趣来。
    几颗小泡泡悄声破开在池面上,有只藏在水底的鱼儿慢慢浮起,时不时甩个尾,散起一圈涟漪。
    金红色,好像是金鲫。
    本是只想摘莲蓬的姜岁绵瞧了一会儿,一点点抿住了唇。
    她没凑近水池,只绕到一旁折了根枝条。桃枝太硬太高,好在水边生了颗垂柳,正好能折一枝。
    柳条柔软,小姑娘折了枝长长的,连上头的叶子都没怎么去,也没鱼饵,就这么远远地抛了出去。
    柳叶打在水里,没甚力度,可也惊走了些大虾。但还没过几息,那只金鲫竟慢悠悠地朝这边游了过来,在枝条周围打着转。
    柳树长在池边,池里的鱼虾熟悉了气味,没什么警觉性,只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它胆大的张开嘴,啃了一口。
    重量传到姜岁绵掌心,愿者上钩的小姑娘难得沉默了一瞬。
    这鱼儿...这么笨的么?
    姜岁绵怀疑地抿了抿唇,才试探着往上拉,一双清眸片刻不离地盯着平静的池面。
    那只安乐惯了的鱼儿一点也没察觉危险的降临,只觉得对方不太好吃,失望地甩了甩尾,却没第一时间松开嘴。
    正在此时,荷花池西侧位置却突然传来了声响,鱼儿一惊,游远了。
    小姑娘面上闪过一丝遗憾,不过想是青棠回来,她皱着的眉便又松开了,回眸正想唤一声,女子掺着怒意的说话声先却一步响起,细听仿佛还有推搡声。
    “此次来京你不过是跟过来服侍我的,也敢巴巴地往二皇子跟前凑?”
    “真是给脸不要脸,捡了个枝头就想乌鸡变凤凰?也不看你有没有那个命,皇子可不是你这个庶出的女儿可以肖想的。”
    她们和姜岁绵所隔不远,池面上的虾儿跑了个大半,正盛的粉荷下一片片红鳞潜藏入水,小姑娘看着被惊走的鱼,干脆放下手中柳条,下巴抵在扇上看起戏来。
    那两人在池边相对站着,瞧不清楚面容,虽看身形相差不大,但其中着红色衣物的那位显然要强势不少,声音高扬,身旁似乎还跟着个丫鬟帮她摁住对方。
    姜岁绵还能看清她朝对面指指点点的手。
    而剩下那个正低着头,只偶尔辩解几个短字,对于对方的怒火却是悉数承下的。
    小姑娘静静看着戏,强势那方一刻不停的骂着,姜岁绵听了一会儿,便大概知晓眼前这出戏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是为了争二皇子。
    小姑娘对他并无多少印象,轻啧了一声。
    算起来三个皇子里,萧祈的样貌还是最出众的那个,谁让他和雍渊帝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
    不过也只有一丝罢了。
    小姑娘边想着,目光仍不忘停在那两人身上,出神间似乎还听得了个有些耳熟的姓氏,但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姜岁绵正要循着那个字往记忆里挖,却瞧见前头的红衣女子猛然伸出了手。
    “噗通——”
    那人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往水里看去,嘴中还念念有词:“跟你那当小妾的娘一个狐媚样。”
    小姑娘眉头一皱。
    她现在知晓那点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林家的人都这么喜欢跟水过不去么?”
    作者有话说:
    姜夫人寄来的小像上画着谁呢?
    第50章 凤凰锦
    她淡淡出声, 池边的女子却是惊得一跳,高声道:“谁?”
    甫一问完,女子的视线便跃过池面上立着尖儿的粉荷, 直直顺着刚刚出声的地方望去。
    临水一侧,倒影凌波, 向外探出的靠背犹如天鹅曲颈, 小姑娘倚在美人靠上, 左手握着扇子, 悠悠然扇着风。
    “你...”红衣女子的面色慌张了瞬,这地偏僻路远,之前她也粗粗瞧过,并无人影,“你怎么在那?”
    不知对方看去了多少。
    姜岁绵略一掀眼皮, 神色平淡:“你惊走了我的鱼。”
    女子此刻哪管得什么鱼不鱼的, 在对上少女姣好的容颜时,她脸色不由扭曲了瞬, 但不一会便重新镇定下来。
    这人身上的料子她认不出,可那髻上耳侧分明光秃秃,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像是什么得宠的贵人。
    许是走运进宫一次罢了。她可没听荣妃娘娘特意提起过谁。
    她迎着姜岁绵不轻不重的目光, 心里定下大半,“乱瞧什么, 不过是她自个儿脚滑掉到水里罢了, 我劝你识相些, 不要多管闲事。”
    “真是晦气。”
    女子边说着, 绣鞋一动, 边往水中踢下了几颗石子, “挽香我们走。”
    被她推下水的人大半个脑袋都没入了水里,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女子瞥了一眼后就迅速走开了,可那脚步中是掩藏不住的慌乱。
    终究是害怕的。
    姜岁绵垂眸,荷花池里扬起的波浪突然弱了,落水之人挣扎的幅度愈来愈小,像是失了力般。小姑娘往平缓下来的水面上瞧着,并无什么多余的动作。
    约莫三息后,一颗脑袋安静地露出了水面。那人深吸口气,平静地站起,安然得如同摔在水里的并不是她自己般,与之前那番慌张模样全然不同。
    这荷池并不深,只稍稍过腰罢了。
    姜岁绵看着,眨了眨眼,拿起放在一侧的柳条扔了出去。
    水里的女子明显愣了愣,怔住一瞬后,她试探着拉住了那根柔韧的绿柳。不过在抓住的那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空闲的那只手,逮住了只游到柳条旁的胖金鲫。
    小姑娘长睫微颤,然后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长柳。
    丫鬟赶来时,正巧碰上自家姑娘倚在水榭旁,手指纤细白皙,却是往外头的水面伸了去。
    ???
    “姑娘!”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亭子里冲。
    姜岁绵握住女子的手一紧,显然是有些心虚的,但仍旧不慌不忙地把人扯了上来,“青棠...我没捞鱼呢。”
    就是钓了个人。
    她话音刚落,和女子一同被带上来的胖鲫鱼便不甘地打了个挺。
    姜岁绵:“……”
    青棠到了嘴边的话同样一塞,她只好默默低下身,仔细替人擦干衣裳上不小心溅到的水花。
    “这点水你再擦慢点它就该被晒没了,”姜岁绵无奈地从丫鬟手里救出自己的衣角,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旁边那湿漉漉的人,“帕子给她罢。”
    青棠动作一顿,这才有心思注意到被自家主儿捞上来的黄衣女子。对方的衣衫早湿透了,裙尾拖着一路长长的水渍,衣上发上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狼狈至极。
    她将帕子给了出去。
    女子行礼谢过,却并没有接被递来的罗帕,只道:“多谢姑娘,我待会回住处换身衣裳便是,就不污这帕子了,姑娘还是擦擦的好。”
    说罢,她伸出手,将按在手里的鱼递给青棠。
    “姑娘的鱼。”
    鲫鱼最终被投入青棠要来的筐里,姜岁绵看着活蹦乱跳的金鲫,似是不经意地开了口:“你住哪?”
    “嗯?”女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顿才回道:“长安宫。”
    林苓未说出口的是,其实是长安宫旁侧的一小方抱厦内。
    以她的身份,是住不得正经殿阁的。
    等答完了,林苓却见她身前这位有落雁之姿的少女将目光从鱼挪到了自己脸上。迎着对方清凌的视线,她不由愣了神。
    她听她道:“长安宫...离这很远。”
    黄衣女子下意识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就像珍贵的玉瓷和残破的瓦砾,两者放在一起只会让人感觉分外违和。
    并非是长安宫不好,而是眼前的姑娘太过耀眼,她总觉得那般的殿宇是容不住这种盛放的花的。
    此时的青棠也记起了长安宫是何处,不自觉往人儿那望去。姜岁绵将丫鬟手中没送出去的帕子取了,放到女子怀里,淡淡吩咐道:“青棠,你带她去贤妃宫里...”
    看着林苓湿透的衣襟,小姑娘停顿片刻后又突然改口:“去养心殿附近找个安稳处,再从我那寻身衣裙...走路避着些人。”
    贤妃宫里虽近,去的路上却难免热闹,不比养心殿附近鲜有人去,她这些时日就没碰上什么人。
    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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