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远没有转头看他,直视着前路,冷声道:“不该你说的话就不要说。”
    看到侯爷的态度,小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低头,“是,奴才知道了。”
    时至夜半,前院后院的灯都熄了大半,侯府才总算安静下来。
    烛火被吹灭,听雨阁中一片昏暗。
    身段清俊的美人侧卧在心上人臂弯里,用暧昧沙哑的声音悄声赞叹着:“清清,你好厉害啊,弄得我……”
    “住口。”玉黎清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闷声道,“当心我把你踢下去。”
    “你舍得吗?”美人香肩半露,黏人的小狗似的往她怀里拱,幸福道,“我可是你的人了。”
    “你!”玉黎清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看他,嘱咐说,“这种话你私下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在外头乱说。”
    江昭元抿了抿唇,眼神无辜又带着些怨念,像是在责怪她的不解风情。
    玉黎清知道自己没办法跟他动怒,只得折中妥协,“好了好了,快睡吧。”
    侧过身来,就着他窝在她怀里的姿势抱住他的臂肩,拥他入眠。
    ——
    第二天下午,将近黄昏时分,府里有人来传话,说是户部的人请玉黎清过去一趟。
    玉黎清知道是自家布匹的事出了结果,赶紧换了身衣裳出门。
    人到户部,丫鬟和护卫都被拦在外面,只请她一人进去。
    如昨日那样被人带着进了屋里去,只是这回,里头没有办公的文官,只有在等她户部的侍郎。
    看到人来了,侍郎也不说废话,直言:“昨日派人将仓库查了一遍,一直查到今天早上。你家的布料的确没有问题,是有人用了劣质的布料替换了一批,才会出现抽丝的问题。”
    听到自家的布料没问题,玉黎清松了一口气,但听他说是有人动手脚,又不免担忧起来,“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户部侍郎坐在书案后,平淡道:“替换货物的人已经被抓起来,只是他说背后无人指使,刚刚已经被送去蹲大牢了。”
    “这……”玉黎清不解,他是真的无人指使,还是咬死了不敢暴露身后人呢……
    “我只能跟你说这些。”侍郎抬头看她一眼,轻声道,“剩下的事我也爱莫能助。”
    “您能秉公处理此事已经算是帮民女主持公道了。”玉黎清拱手道谢,随即告辞,“民女就不打扰大人,先行退下了。”
    “你去吧。”侍郎低下头,没再看她。
    他已经大概能猜到,眼前这姑娘与江家的关系,如今朝廷不稳,处处都有事要忙,他并不打算选边站,只能做好该做的,剩下的顺其自然。
    从户部出来,若若紧张的迎上来,“小姐,侍郎大人怎么说?”
    玉黎清欣慰道:“布料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真是太好了。”若若开心的笑着。
    玉黎清拉着她一起走远了些,才小声说:“可侍郎大人也说,这件事是有人栽赃嫁祸,想让我们玉家背上罪责。”
    “啊?是谁会这么做,咱家也没得罪梁京里的人啊。”若若眉头不解。
    玉黎清默默思量,“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咱家和江家的关系,故意利用我们来对付江昭元。”
    沿着墙边走,街上行人不多,她便走得慢些,认真思量。
    玉家只是众多富商中不起眼的一家,玉家与江家缔结婚约一事,也只有双方的家人知晓,并不多外传,外人就算知晓,也不会准确的知道门户姓名。
    难道是燕王?
    先前他派人去过扬州,会不会是他们。
    可是……那些人都死了呀,难道是在出事前把信息送回了梁京?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是燕王要害他们。
    专注的思考着,拐进了人少的街巷,没注意到身前有个人影越来越近,直至人到身前,玉黎清才猛的抬起头来,看到了眼前人。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失语。
    那人看到她却露出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表情,笑道:“你果然来了。”
    玉黎清后退半步,疑惑道:“周嫣?你怎么会在这儿?”
    眼前的女子穿着娇艳的衣裳,挽起的发髻上别着金玉的发饰,额前留了一缕柔发,堪堪别到耳后,娇媚无双。
    记忆中周嫣虽然性情张扬,却也从未有过这样媚色的装扮,近一年未见,不成想她变化这么大。
    周嫣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反说:“我就知道,你家的货出了问题,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是你?”玉黎清猛然意识到。
    要想找模样相似,但质量天差地别的布料替换,必然是熟悉布料的人才能办得到,不然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你就没想到是我吗?”周嫣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难道你不知道,我如今是燕王的侍妾?”
    来者不善,身后的两个护卫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比起警惕,玉黎清心中更多的是不解,“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家?难道我有哪里得罪过你,还是说是燕王逼迫你这样做的?”
    周嫣轻佻的笑着,“逼迫不逼迫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想做什么从来由不得自己。”
    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起来,“至于你哪里得罪过我,难道你不记得了?当初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与杜公子互通情肠,嫁做人妇,又怎会落到如今为人侍妾的地步。”
    玉黎清分辨道:“杜公子若是真心喜欢你,早在你被送进京之前就该去提亲,而你为人侍妾也是你父兄的安排,我一个外人如何能干涉你的婚姻大事。”
    听她说的理直气壮,周嫣越发不能镇定,指责她:“若不是你去参加皇商酌选,我们家也不会生意惨淡,我父亲又怎么会把我献给燕王。”
    满腔怨怼,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你敢说我落到现在这种田地,与你无关?”
    身后的护卫见状不妙,要上来拦下周嫣,却被玉黎清抬手挡在身后。
    玉黎清没有半分退却,昂首挺胸的直视着昔日的同窗,说道:“你这是谬论,布行生意不好就该想着如何让生意变好,而不是去攀附权贵,卖女求荣。”
    “周嫣,你我同窗一场,我虽一直与你斗嘴,却并未恨过你。”
    “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容易,但你也该清醒些,你可以怪父亲兄长不在乎你的婚事,怪杜公子无情无义,甚至怪燕王待你不善,唯独不能把你的苦痛归咎到我身上。”
    周嫣后退半步,冷笑一声,“事情已成定局,你想怎么说都行,咱们出身差不多,凭什么你就能嫁进侯府做正头夫人,而我就只能做个侍妾?”
    听她说这种话,玉黎清心中更为凄凉。
    当初,周嫣可是连江昭元都瞧不上眼,心比天高,如今遭了难,却还是想着攀比嫉妒,已然被怨念蒙蔽了双眼。
    她替她感到不值,轻语道:“我听人说,燕王被罚了禁足,你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吧。”
    “少在这假惺惺。”周嫣扭过头去。
    玉黎清考虑一会儿,认真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燕王,回到扬州重新开始。”
    “重新来过?说的好听。”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周嫣嘲笑几声,面容渐渐冷下来,自嘲道,“如今我身子已经坏了,还有谁肯要我。”
    玉黎清安慰她说:“就算失了清白,也并非不能再定姻缘。”
    “你听不懂吗?”周嫣抬起眸子,心如死灰,“我的身子坏了,别说生儿育女,只怕寿命也没多少年。”
    “……怎会这样?”玉黎清一脸震惊。
    好好的一个人,进京不到一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对啊,你的江公子把你护的那样好,你当然不知道。”看着她惊讶中带着恐惧的模样,周嫣总算觉得舒心了些。
    她的一生本来耀眼夺目,如果不是玉黎清,她又怎么会失了光彩,沦落到如此地步。
    周嫣不甘心,不甘心只有自己如此悲苦,冷言道,“你要不要听一听,王爷是如何让人折辱于我,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在我身上都做了什么下作事?”
    玉黎清害怕着往后退。
    若若猛的冲上来把周嫣推开,“你别过来!”
    周嫣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扶住墙才让稳住身子。
    见她们惧怕自己,心中又是爽快又是凄凉,可玉黎清没有逃开,反而对她说:“哪怕是这样……只要有门手艺,就能活下去。你不是很会绣花吗,只要你愿意,总有办法重新开始。”
    真是天真啊。
    周嫣冷笑一声,捂着脸,表情扭曲。
    也对,玉黎清从小就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通,父母对她万般宠爱,就算母亲去世,她的父亲也没有再娶,把她当成宝贝宠着,如今又有了一个能为她遮风避雨的未婚夫江昭元,她当然有天真的资本。
    可是自己和她不一样。
    周嫣无时无刻不体会着这一点,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她多么羡慕玉黎清有父母疼爱,而她自己却只是父亲眼中的“赔钱货”。
    她永远也不会像玉黎清一样幸福。
    与其期盼着得到幸福,不如把玉黎清拉下来,看她陷进泥潭中,等到那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周嫣沉重的吐了一口气,故作媚态,笑说:“可是王爷答应我,只要能扳倒江昭元,日后他做了太子,登上皇位,便会封我做妃子呢。”
    玉黎清咬紧了牙关,皱眉道:“那你为何还要来见我?”
    难道不是有话想和她说,难道不是怀念扬州的生活,想向她求救?
    周嫣的回答彻底断绝了她的善念,“我得多看几眼你这清白干净的模样,日后你与江昭元落为阶下囚,我才能痛快呀。”
    原来有些人的心,真的捂不热。
    “啪!”清脆的一响。
    玉黎清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周嫣愣在了原地,捂着自己的脸,半晌没回过神来——玉黎清竟然敢打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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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同样是长了一岁,周嫣面容看上去疲惫惆怅, 而玉黎清却是愈发明艳水灵。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如今站在一起,一个仍是少女, 另一个却已为人妾, 心境不同,话也说不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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