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江昭元说的起兴,刚才还一脸抗拒的父亲,这会儿竟然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玉黎清赶忙过去挡在了两人中间,阻止江昭元继续说下去,“快别说了,正是科举的紧要关头,怎么能浪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去准备成亲呢。”
    转头又怨父亲,“父亲你也是,怎的被他绕进去了。”
    听到女儿的话,玉天磊这才回过神来,清咳两声道:“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要是懂点事,就不该留他在此。”
    “女儿知道错了。”玉黎清对着父亲屈身行礼,“父亲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一旁听着的江昭元小声嘀咕道:“可是我想……”
    “想什么?”玉天磊绕过女儿看他,一脸严肃——这臭小子,还真对清儿图谋不轨。
    “他什么都没想!”玉黎清抬手挡住了父亲的视线,转头给了少年一个凶狠的眼神,狠不得再咬上一口解气。
    两个孩子玩闹似的,像是真认了错,又不像是真认识到了这事多么严重。
    谁没有年轻过呢。
    玉天磊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年纪大了,渐渐有些古板,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只怕不是训斥他们,而是要笑他们不懂得遮掩。
    他想了想,还是没再深究下去,只道:“你们两个别太放纵了,今日是被我瞧见,万一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看见了,私下乱传,你们两个人的清誉都得毁了。”
    “父亲说的对。”江昭元应声。
    玉天磊沉了下脸色,“江公子,虽然你与我的女儿有婚约,但如今无媒无聘,更没有拜堂,现在叫父亲太早了吧。”
    “早晚都是要改口的。”少年似乎并没未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淡笑的面容从容镇定。
    玉黎清伸出胳膊肘,从旁捣了他一下。
    少年转过脸来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粉嫩的小脸鼓得像金鱼似的,他这才低头道:“是我莽撞了,还请伯父不要见怪。”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玉天磊甩了下衣袖,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移开,“我让人都避着这边走,你们赶紧收拾好,别给人看见了。”
    玉黎清站起身来,追到父亲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多谢父亲,父亲对女儿最好了。”
    玉天磊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玉黎清咯咯笑着,“女儿只想一辈子都长不大,让父亲一辈子管着我呢。”
    “你别来哄我了,快去收拾收拾自己。”玉天磊松开了她的手臂,走出了卧房,颇为无奈的,替他们把房门关上了。
    屋中只剩下二人,玉黎清才凶着脸走向江昭元,“你也真是的,怎么突然跟父亲说成亲的事。”
    要是父亲真答应了,那才是真不好收场了。
    她说的严肃认真,少年听在耳朵里,却不觉得此事有多严重,伸出双手来拉住她的双手,轻挠着她的手心,认真道:“我想娶你,现在特别想。”
    听他咬重音的那两个字,玉黎清忽然感觉心里痒痒的。
    放在前世,她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江昭元说出这种话,虽然现在听着仍旧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欣慰。
    想要娶她,总比想要争夺皇位来的好。
    他是真的变了。
    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冷淡,但心里有了一块柔软的地方,比起冷血残忍的恶鬼,身上多了些人性的温柔。
    “咳咳。”
    她睁着眼睛注视着他的双眸,嘟嘴道:“父亲才刚走,你别太放肆了。”
    刚“威胁”一句,便被他的手转到手背上,勾着银镯子缠在手腕上,被他拉着一个踉跄迈到了他面前。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她不自觉吞了一下口水,看着少年清俊的面容,散在肩上的长发轻柔飘逸,带着些轻盈的慵懒,微微歪过头便露出了一只玉白的耳朵,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脸侧,耳廓都变成了粉红色。
    带着体温的手掌轻抚在她脸颊上,带着些可怜的眼神如水波一般盈在眼眶中,细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撩拨着她的心弦。
    像是压抑着心里的伤感,少年哽咽道:“我就要走了,一想到以后你不在身边,我就好难过。”
    和她在一起半年多的时间,比他整个人生都要充实而温暖。
    因为清清,他知道了爱与痛的滋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情,还有她给予的幸福感,让他如获新生。
    或许这才是,他重生而来的意义。
    少年一副难过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玉黎清心尖儿一颤,温柔道:“不过是分开几个月,这可是关乎你前程的大事,就算不舍得,你也得回去啊。”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伸进他的手腕与银镯的缝隙中,耐心的安抚他。
    得到她的回应,少年抿了一下唇,凑上来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软声道:“清清,亲亲我好不好?”
    闻言,玉黎清立马把身子往后倒去,让两人分开了些距离。
    脸红道:“父亲刚刚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大白天的,也不怕给人看见。”
    “可是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他又跟过来,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声音比刚才还要委屈,“等到我们分隔两地,我会很寂寞的。”
    听他说着心里话,玉黎清不自觉憋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么厌恶宁远候,京中还有不少仇家等着他,哪怕与兄长解除了误会,回去也不一定能好过多少。
    留在这里至少能安稳度日,去到梁京,那可就是无休无止的争斗,他也只是个□□凡胎,也会为此感到疲倦。
    玉黎清不是没想过陪他一起去,只是自己家里的生意不能没人照看,尤其是快要出正月,接下来几个月是最忙的时候,只留父亲一个人,肯定是管不过来的。
    她是家中独女,合该撑起这个家。
    虽然心疼他,但也只能安慰说:“只是几个月而已,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来娶我。”
    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眸中亮闪闪的。
    江昭元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好。”
    说完,凑过去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
    玉黎清忙捂住唇,可惜为时已晚,抬眸便看到他羞涩的笑,好像被偷亲的人是他似的——改不掉的坏心眼。
    就在这时,后再外头好久都等不到吩咐的若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姐,老爷说让我来伺候您洗漱。”
    门外的声音打破了一对有情人的暧昧气氛,玉黎清忙松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对外头道:“你进来吧。”
    若若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瞧见了江昭元,放下水盆行礼道:“见过江公子。”
    既有人进来,江昭元也不得不顾及玉天磊的安排,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往外头走。
    “等等。”玉黎清在身后叫住他,走上来拉住他,“你头发都没梳,这样披头散发,出去怕是更会惹眼。”
    江昭元下意识撩了一下鬓边的长发,随后便被拉到了铜镜前,按住了肩膀。
    “老实坐着,我为你束发。”玉黎清拿起了梳子,从床头找到了他的发冠,放到了桌上。
    少女的手指纤细而灵活,轻柔的穿插在他的发间,没一会儿便梳好了头发,将发冠为他簪上,看着镜中端正整齐的少年郎,玉黎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生的这么好看,怎么能让人瞧见不修边幅的模样,还是这样最美。
    镜中的少年羞涩着垂下头,娇声道:“清清,你真好。”
    一旁的若若听进了耳朵里,只感觉头皮发麻,跟见了鬼似的。
    玉黎清自然的摸摸他的头,“你先回去吧,我也得梳妆了,一会儿同去后厅用饭,还是能见得到的。”
    “嗯。”少年点点头,乖顺着起身离开。
    等江昭元走了,若若才走到铜镜前为小姐梳妆,一边梳着一边埋怨:“小姐也真是的,老爷走的时候还嘱咐了让江公子赶紧离开,您怎么还不紧不慢的给人梳头发呢。”
    “他在府上也住不了几天了,我对他好些,才能让他心安……我也能心安。”玉黎清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种事,放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
    她竟然能和江昭元在一起。
    不只是因为婚约的羁绊,更因为他们心中有彼此。
    若若看着她满脸的幸福,自己也跟着高兴,调笑说:“小姐的心又软又善,怪不得江公子这么喜欢您。”
    “你这丫头,不许乱说。”玉黎清害羞的捏紧了衣裙。
    若若嬉笑着:“奴婢才没有乱说,小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玉黎清突然想起什么,幽怨道:“你早上什么时候过来的,父亲过来了,你都不提醒我一声。”
    若若觉得冤枉:“奴婢也想啊,可是老爷说不让奴婢惊动您,那时他都已经到了院门外了,奴婢就算进来禀报,江公子也没地儿藏啊。”
    “说的也是。”玉黎清叹了一口气。
    终归是她和江昭元做的不对,也不怪父亲会生气。
    若若小声嘟囔着:“小姐您太纵着江公子了,这还没成亲,他就会往您床上爬,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你这丫头,管的也忒多了。”玉黎清说着,戳了戳她的腰。
    若若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编发髻的手却没停下来,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笑着闹着,收拾好了便出门去用饭。
    出了春棠轩,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小竹林,晨起的阳光照在竹叶上,微风一吹便能听得枯黄的竹叶沙沙作响。
    出了竹林,青石板路上立着一个翩翩少年郎,像是早早就等在这里。
    他回去换了一身瑾瑜色衣衫,外套一间水青色外衣,配着翠玉的发冠和腰间那块价值连城的翡翠玉佩,俨然一个金尊玉贵的富家公子。
    小公子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来,对着她微笑道:“清清,一起去吧?”
    “嗯。”她走上前去,与他同行。
    少年顺势伸手到她袖下牵住了她的手,带着些溢于言表的私心,勾着她十指相缠。
    玉黎清低头看了一眼,顾及着身后的若若,小声在他耳边说:“父亲看到会生气的。”
    少年却没有她这般心细,诚恳道:“他若是生气,我就给他赔礼道歉。”
    可以认错,但绝不会松手。
    知道他爱亲近人的小心思,玉黎清颇为无奈,放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宠溺道:“江公子,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黏人呢。”
    “那是因为还没遇见你。”少年轻声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不光是眼前的少年,更是前世江丞相的心里话,隔着前世今生,能听到他将自己看的如此重要,她有些受宠若惊。
    那时也只是想着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哪成想会有如今的心心相印,无话不谈。
    “油嘴滑舌。”玉黎清侧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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