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平后做的壳,安时礼今日才想起来去拿,想着等金鼠姑来寻他时给个惊喜,不想她今晚乖常不来。
    她不来,安时礼就得去寻,袖着新壳去寻。
    晚一日给壳,只怕她身上的肉肆意生长,到时候又因胖了而进不去壳里,他又要被人嫌了。
    这时金鼠姑在寝室内,室内里点着一根烛火,而她面壁而趴,慢慢数自己攒来的银子,日事钱加上当时袖走的压岁钱,其实足够她回苏州去花天酒地、游手好闲好几年。
    “胡姐姐说,苏州的男儿睡一个时辰要二钱,若我一个月日事钱是五钱……啊,那我不是睡不起男人呐。万一睡到个不行的,我就是在倒贴啊。”金鼠姑啧啧嘴,突然觉得在安时礼的府中好生幸福,白吃白喝,手里干着一份不累人的活儿,不用忍冷担饿饥,思淫时有个俊俏的男儿陪,不限时辰,次次快活,还不用与银子。
    这个俊俏的男儿指的自然是安时礼了。
    金鼠姑把呆在府里的好事儿算了一遍,愈发舍不得离开,但她想到了别的事情,她想日后和安时礼睡觉,要不要意思意思与些辛苦钱,鼓励他一番。
    得了鼓励,安时礼定会越猛。猛起来,有福的是自己。
    思想到这儿,金鼠姑从小竹篓里掏出六钱,打帐下回与安时礼。
    为何是六钱?倒不是金鼠姑出手大方,只是苏州的泛泛男儿一个时辰都收二钱,安时礼又俊俏又有才能,怎和这些人一个价,三钱安时礼不喜欢,四钱与五钱也不爱,只能忍痛与六钱了。
    苏州的男人呐,穷酸饿醋,平凡又自信,一点也比不上有泼天也似家私的安时礼。
    “虽然被踩爆了壳,但安时礼礼也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没有看见才会踩到。”金鼠姑在开始嘀咕苏州男人如何的时候,安时礼就在门外。
    隔了一道门,她的嘀咕在安时礼这边听来,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只听得什么“苏州”、“男儿”、“壳”又或者“睡”这些字眼。
    苏州与男儿这些字眼,一下子就打翻了安时礼的醋罐子,他牙咬着,用心侧着耳朵在门外听,心里还恨恨地想,说什么要尝试喜欢他,却在他繁忙的这几日怀了新春,贪恋故乡的男儿,这只不知礼数的田螺精,定是想得了壳后,一拍屁股,回苏州找男人。
    越想那闷气越多,一寸眉峰,聚了许多愁,安时礼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心情无法平静,“砰”的一声推开门,当着金鼠姑的面,从袖子里拿出新做的壳摔在地上。
    摔了后,他语无伦次说道:“你要回苏州?我、我砸烂你的壳。”
    那用泥土做的壳,比原生的壳还脆弱,不经摔碰,安时礼第一次摔,壳落在了鞋上后掉在地上,鞋面柔软,只碎了一点边沿,而后轱辘轱辘滚到榻前去了。
    碎了一些,虽不大美观,但将就能用。可安时礼那爱双的臭毛病又犯了,刚刚摔时用的是左手,现在他换了右手,捡起来又砸了一次:“砸烂!”
    这回家一摔,一只漂亮的壳登时成了碎片。
    金鼠姑都不迭看清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壳,但看到地上的碎片,心情一如当日被踩爆时那样,忆起那些光景,伤心难抑,托地两行清泪吊腮边:“你、你砸我的壳。”
    砸就算了,还砸两次,忒可恶了,此事不同小可。
    “谁、谁让你要回苏州。”见美人泪下,安时礼的气头很快就如云烟那般过了,渐渐后悔刚才的冲动之举。
    但后悔也是已装不卸之事了,今晚他和金鼠姑,定有场大斗争。
    “啊,你个臭东西、王八蛋、泼毛团、老烧灰骨、大孽障……你就值二钱,不,你这个孽障不值二钱,太贱了,压根无人喜欢,呜呜呜……”
    第二次亲眼见壳碎成片,金鼠姑痛割五中,实在伤心难过,把平生所学的粗俗之语都用在了安时礼的身上,且骂且往他身上丢钱。
    丢完,跣足下榻,轻轻拾起一些小碎片,托在掌心里孜孜地觑。
    觑来觑去,也想象不出原本的形状,金鼠姑更是伤心,嘴里发出一声喘,身子弹簧也似跳到安时礼身上,气势则狼虎也似:“呜呜……我的壳……大冬天的,冷呼呼的,我这个可怜的田螺想要个壳作家啊,你个大孽障,爷爷我要扯碎了你。”
    安时礼在甘肃时与甘肃总兵练了几日的武,膂力倍增,如今抱住金鼠姑,如抱一张轻纸,骂言难听,他却不敢反驳一句:“我、我错了。”——
    礼礼黑化:砸了自己做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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