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复杂的话金鼠姑听不太明白,安时礼说她是油嘴的鼻祖,应当是句好话,她只琢磨了一下,便没有在意,继续在安时礼耳边念念叨叨,说府中的猫儿颇能睡,说树上的鸟儿下了多少蛋。
    连树上的鸟儿下多少蛋都知道,定是爬上去看了。
    安时礼岔什么话题都不能让金鼠姑闭嘴,于是就邀她共进晚饭。
    果然,吃起东西才能让她闭嘴,安时礼的耳根子得以清净片刻。
    桌的糕点果物,金鼠姑一口也没有留给安时礼吃,吃完这些,她还把汤给喝完了。
    田螺活在水中,成精后也爱水,平日里金鼠姑动不动就会找水喝,汤也是水,是有味道的水,喝一口,碍难停下,便一口一口喝完了。
    “这汤好鲜呐,好想泡在里面。”金鼠姑喝完最后一口汤,舌尖舔舔嘴赞道。
    打金鼠姑喝第一口汤开始,安时礼的脸色便片刻一变,因为今日的汤是花螺豆腐汤。
    金鼠姑是田螺,田螺喝花螺汤,是在吃同类吗?安时礼纳闷,转念一想花螺生在海里,田螺在池塘里,应当不算太亲近的同类,再说了,海里的鱼也吃鱼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是这么想,安时礼还是决定不多说一个字。
    夜间洗漱后,金鼠姑不请自来,还比安时礼早一步上了榻睡好。
    安时礼本想多看会儿书再睡,但缩在榻里的金鼠姑两眼流波望住自己,心猿意马止不住,便熄了烛火入榻中。
    金鼠姑主动提出要以口来戏尘柄,并拍胸口,自信十足说道在稗史中学了许多技巧。安时礼羞涩,佯装苦孜孜,托言不便,与金鼠姑翻云覆雨两回后,交股贴面躺下。
    面对面,呼吸互洒,安时礼觉得颈热,猥身而躺。金鼠姑靠去,心血来潮,双掌贴在他裸然的背上,双膝屈起,也和他的小腿贴在一起。
    金鼠姑的手掌冷冰冰的,背上一凉,安时礼的牙齿捉对儿打颤,正想离开时,金鼠姑甜滋滋地说道:“今日,我做大宗伯的壳,嘿嘿。”
    好冰的壳。安时礼在心里说道。
    说是要做壳,第二次醒来,金鼠姑没了雅气的睡姿,横罗十字地躺在榻里,人材猛浪的安时礼,胸口与双腿,被她横来的手臂和腿压得酸溜溜,失去了部分知觉。
    安时礼如时醒来时,金鼠姑还在酣睡中,他穿戴齐楚去上了早朝,又去文渊阁票拟。
    票拟后天儿阴沉,骤然飘起大雪,寒冷加倍,安时礼被冻得双腿在雪地上难立扎,回府换身暖和的穿张,又戴上暖耳才去会同馆。
    “我也要去。”金鼠姑穿着袄裙飞蹭到马车边,安时礼不迭拒绝,她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在里头寻了好位置坐下了。
    安时礼无奈,先上马车去。
    金鼠姑今日穿着一件缀有花形金纽扣的桃红夹袄,肩一件青绿色桃花流水比甲,系一条百花裙,腰侧挂着那个巴掌大的小竹篓,裙下是一条厚实的蓝布棉裤,打扮得好不干净。
    安时礼睃金鼠姑这身干净的装扮良久,见她肩头上落着雪,替她拂去了才问:“你去做甚?”
    “昨日说了啊,给大宗伯助长威风。”金鼠姑不善扯谎,一扯谎,妙目忍不住乱眨。
    虽肩上空空,未背竹篓,但腰上有装银子的小竹篓,助长威风?呵,是嘴馋要去买吃的而已。安时礼拆穿她的小心思:“又要买水晶鸭?那日你不是被吓得到处乱爬?现在不怕了吗?”
    “嘿嘿。”金鼠姑垂下颈,吐舌扮个怪相,苦会扯娇,“不怕了,有大宗伯在,我就不怕了。”
    “买完我让人送你回府吧,今日不宜逗留。”  安时礼说完,让车夫动脚。
    互市已过,但贡使还未走,还有许多事情要区处,忙起来,安时礼不得闲去关心金鼠姑。
    “好吧。”数九的天,金鼠姑也未有在外头逗留吹寒风的念头。
    路过一家酒馆,安时礼让车夫停轮子,金鼠姑问道酒馆里头传出来的饭菜香味,不等轮子停稳当,人先跳下马车,跌跌撞撞往酒馆里去,开口就要两只水晶鸭。
    买完水晶鸭,金鼠姑迫不及待就在酒馆吃了起来,她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随后又点了一杯香甜美味的牛奶子:“唔……大宗伯你先去会同馆吧,待会儿再让车夫来接我回府就好。”
    金鼠姑吃得满嘴是油,腮颊鼓鼓,因为美味,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安时礼半是嫌弃半是迁就,依了她的话做。
    先让车夫送自己去会同馆,再让车夫回来送金鼠姑回府去。
    安时礼的马车才转动几圈轮子,董鸿卿也入酒馆来买水晶鸭了。
    只一入馆,他就看到了这几日朝思暮想的姑娘,被风冻红的脸颊,在见到金鼠姑时已不见半点白颜色。
    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使金鼠姑满嘴是油,董鸿卿也觉她是人间少匹的小仙子,带着一颗忐忑的心,一步子快一步子慢交替着走到金鼠姑的对面坐下:“金、金姑娘。”
    “董公子?”金鼠姑正在撕扯鸭腿,还没送进口中,就看到董鸿卿一脸馋样子坐在自己的对面。
    他是想吃水晶鸭吧?金鼠姑心想,鸭腿的肉最软韧,也是最好吃的,她舍不得把鸭腿让给别人,但这个别人可是愿意分一半水晶鸭与她的人,区区一个鸭腿,护着不给,未免忒小气了。
    金鼠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把鸭腿与了董鸿卿:“与你吃吧。”
    “不不不。”董鸿卿双腕齐摇,“我只是与你打个招呼,金姑娘继续吃,不用管我。”
    “真不吃?”金鼠姑多问了一句。
    “嗯,不吃。”董鸿卿点头。
    不是来与她分鸭腿的,金鼠姑眯着眼和董鸿卿笑了笑,然后冷待了他,继续享受水晶鸭的美味。
    董鸿卿为礼部侍郎,今日也要去会同馆为安时礼分担事务,本想买了水晶鸭后再去会同馆,不想在此处遇见了金鼠姑。
    那日金鼠姑唱了暧昧的曲子,词之暗意,挠得左边地未历过人事的董鸿卿夜间睡不着,春心骚动,遂也编了一首曲子,怕隔日就忘了,他握管写在了纸上。
    写的是词,留下的是情意,董鸿卿随身携带着那张可比为情书的纸,想着哪里遇见了金鼠姑交给她。
    “这个、这个与你,若你觉得喜欢,明日这个时辰,在此处见一面吧。”董鸿卿从袖子里拿出那封自封为情书的纸,推了过去。
    若金鼠姑喜欢,不久就能帽儿光光做新郎了。
    董红卿短暂地思了春,水晶鸭也不买了,好像身后被恶鬼撵着,飞风跑走。
    “什么东西?”金鼠姑嘬干净手上的油脂打开董鸿卿推过来的纸,只见里头是一行行清秀的文字,如此清秀,她却不认识几个字。
    “算了,晚上问我的大壳儿吧。”涎不答的金鼠姑把纸收好,转头让伙计送来一盘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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