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立时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原本就眼睛不好,就不要乱说话了,积点口德吧,小心舌头也烂掉。”
    三怪无所谓的嘿嘿一笑:“我的舌头早晚都要烂掉,现在积口德也来不及了,说吧,又来找我干什么?”
    慕容晴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贯的宝钞,在三怪面前晃了晃,塞到三怪手里:“按你的规矩,一百贯,收好了。”
    三怪拿起宝钞,在手里不断的摩挲着,放在面前又闻了闻才收进怀里:“这次不是假的吧,上次你那张假的可把我害得不轻,害得我差点被人打。”
    慕容晴忍不住笑了:“给你假的宝钞可不是我的主意,况且那钱也不是我给的,天下盟出来的钱都是假的,我在天下盟就没用过真钱,我有什么法子。”
    三怪无奈的笑了笑:“天下盟已经没有了,你怎么还不躲起来,难道你不怕天成宗的人找你来报复吗?”
    慕容晴狡黠的一笑,指着一旁的姚光启说道:“这就是天成宗的宗主,这次其实是他求你办事,天成宗会不会报复我,你问问他吧。”
    三怪听了不免一愣,随即绕着姚光启走了两圈,揉了揉鼻子说道:“原来宗主大人亲自驾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宗主您有何事,只管开口吩咐便是,您的钱,三怪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姚光启笑着说道:“你的规矩我知道,你以此为生,我若坏了你的规矩,既有损于你的生计,又会被人说成恃强凌弱,于天成宗的口碑也不好。”
    三怪显得对姚光启异常恭敬,低头笑着说道:“宗主您减低天成宗门下织户商户农户的抽头,还设立义仓救济贫苦,这份仁德善心,纵使古之圣贤也不过如此。如今咱们江南的黑白两道,哪个不赞颂您,哪个提到您不竖大拇指?谁人不知您的仁厚之名?我若收了您的钱,那才会被人骂呢,您找我办事,那是我脸上有光,我三怪在旁人面前也有了吹嘘的本钱,若是收了您的钱,我可不光睡不着觉的事了,这张嘴就得马上烂了,这眼睛就得彻底瞎了。”
    听了三怪的奉承,姚光启心中十分受用,自己的原本只是怜悯那些贫苦弟子的举措,竟然无意中为自己赢得了如此的赞誉,看来公道自在人心,此话不假。想到这里,姚光启欣慰的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气了。”说着将香囊递给了三怪:“请你闻一闻,慕容晴说这里面有两种香,都是什么香?”
    三怪接过香囊,仔细的闻了闻,嘟囔了一句:“奇怪。”然后又反复的闻了闻。
    姚光启刚要问。三怪将香囊递还回来,皱着眉头说道:“这里面其实是三种香,有两种香的味道比较明显,一种是檀香,是上好的檀香,能用上这样好檀香的人,想必不是一般的商人或官宦之家,必是大富大贵之人,第二种是牡丹花香,而且这种牡丹不是一般的牡丹,应该是一种极其稀少名贵的牡丹,叫化指柔,据说此种牡丹花瓣白中带粉,粉中又泛白,粉白相映,极为美丽,能种此种牡丹的人,一定也是富贵已极之人。还有一种香的味道十分的隐晦,寻常人肯定闻不出来,我也是反复闻了才敢确认。”
    姚光启关切的问道:“那现在可以确定了吗?”
    三怪点了点头:“这种香是合成的香,而且这种香的年月已经十分久远,香味残留的极少,加之上面两种香的掩盖,就算是我,也几乎忽略了这种香,而且我怀疑,这香囊的主人先后用了檀香和化指柔的香,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这种香而故意将那两种香参杂进去的。”
    慕容晴有些沉不住气了,催促道:“哎呀你真啰嗦,赶紧说呀,到底是什么香,我都被你急死了。”
    “墨香。”三怪犹豫了一下说道:“徽墨,而且是极品徽墨,这种徽墨,不是极讲究之人断不会有,因为他需要在正常的徽墨之中参杂少许的松油及梅香,这样做出来的墨,写出来的字既又松脂的醇厚,又有淡淡的梅香,字字留香,这样的人,不仅爱字,更是情调极高之人。”
    姚光启听着三怪的话,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天才说道:“这种墨需要特别定制,也就是说,这种墨一定比一般的徽墨要贵,而且用这种墨的人,不仅有钱,而且是雅量高致的人,对吧。”
    三怪点头。
    姚光启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既然是定制,那这种墨不会造很多,用这种墨的人更应该极少对吧,如果我能找到造这种墨的店家或工匠,大致就知道是哪些人定了这种墨,谁买了这种墨,也就能知道谁用了这墨。”
    三怪点头:“理确实是这个理,但这几年天下太平的,江南文风渐起,墨是文房雅物,文人雅士玩墨赏墨的大有人在,还有那些附庸风雅的,也装模作样的玩墨赏墨。况且文人之间,文房的馈赠也是常有之事,你就算知道谁定了这墨,买了这墨,也不一定就能知道是谁用了这墨。”
    姚光启皱着眉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确定,这墨香大概有多久了?”
    三怪想了想:“不敢确定,但得将近十年了吧。”
    离开了三怪,姚光启和慕容晴马不停蹄的赶往徽州。徽州虽然地处江南,原本应该是富庶之地,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原因无他,人多地少。在农耕文明时代,有限的土地无法养活更多的人,为了谋生,大批的人外出闯荡,很多人外出的人选择了经商,所以徽商(包括但不限于徽州)是中国最重要的一派商帮之一,而和徽商齐名天下的,是徽派建筑,灰瓦白墙,曲靖回廊,建筑与当地气候和地形地势充分结合,美观与实用完美融合,将风水、美学、实用各种元素杂糅其间,是人与自然结合的典范。
    除了徽商和徽派建筑,还有一样东西让徽州足以青史留名,那就是徽墨,墨本是最常见的文房四宝之一,但徽墨对墨进行了升华,既保持了实用功能,又最大程度的实现美观,将墨上升到了美学和文化的高度,成为了文人赏玩的风雅之物。因此,徽墨,代表了徽州人对世界孜孜不倦探索的态度,代表了徽州人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徽墨的主要产地之一就是徽州的歙(xi,平声,西)县,在农桑为天下之本的年代,歙县的商业基因始终顽强的存在着,就如《歙县志》中所说:“出贾既多,土田不重。操资交捷,起落不常。”、“末富居多,本富尽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起者独雄,落者辟易。”由此可见,歙县的商业发展一直处于蓬勃的状态中。
    回到我们的故事中来,来到歙县,一番打听后,二人总算理清了状况,歙县有两家最大的墨商,一家叫墨品堂,另一家叫一品方,这两家墨商既有自己的制墨作坊,也经营其他匠人的墨,歙县当地的手工艺人和制墨名家,都会将自己的墨放在这两家墨商的店出售。
    反复商量过后,二人打扮成商人模样,雇了辆豪华的双马拉车,十分招摇的先来到了墨品堂,二人的车刚刚停在店门外,人还没等下车,墨品堂的伙计何等的机灵,看了一眼马车和二人的穿戴打扮,便认定二人一定是北边来的大商,赶紧从店内跑了出来,躬身笑着跑对姚光启跟前,哈着腰说道:“这位老,赏墨?有眼光,我们墨品堂是歙县最大的店,所有名家的墨,在我们这里都有现成的。”
    姚光启也不搭话,背着手迈着方步不疾不徐的走进店内,进来之后,先是背手站在门内高傲的四下打量了一圈,露出一脸的不屑。那伙计一见姚光启如此做派,更认定这是有身份的大主顾,便哈着腰趋步走在姚光启身前,一个劲的做“请”的手势,同时对其他伙计一甩头,示意里面的伙计上茶。
    姚光启也不理他,跟着伙计来到大堂角落的待椅前,此时跟在身后的慕容晴抢前一步来到椅子前,从怀中掏出一块蜀锦的方巾,在椅子上仔细的擦了擦,然后从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块方巾,垫在椅子上,这才躬身请姚光启落座,姚光启这才缓缓地坐了下去。
    此时墨品堂的另一个伙计恭敬的奉上一杯热茶,姚光启低头看了看,用两根手指挑起碗盖,放在鼻下闻了闻,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随手将碗盖甩在茶碗上:“这分明是去年的秋茶,拿这种茶待,这就是你们店家的待之道,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连个待的礼数都没有。”
    一直站在一旁的伙计显得无比尴尬了,一个劲朝着端茶的伙计使眼色,示意换茶,很快,另一碗茶被送到姚光启面前,姚光启再次挑起碗盖一闻,同时瞥了瞥嘴,仍旧不屑的说道:“这虽然是今年的新茶龙井,却不是明前,更不是狮峰山上的,这种茶在我们那怎么敢拿出来见!算了,不喝了,这种小地方,也喝不到什么好茶。”

章节目录


大明职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禾风细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禾风细雨并收藏大明职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