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六说着叹息一声:“大的问题出在最近两年,先是几家大眼上先捅了出来,说官府打的埋伏越来越多,克扣的份量实在太大了,原本二百多斗换一份盐引,折算了埋伏下来,差不多要五百斗粮才能换一张盐引了,这么算来其实交粮换盐引已经没利可图了,就这样,越来越多的盐商同行就开始向官府举报,全都说自己交纳的粮被少核算了。单单就我知道的,明明有几家盐商大户实实在在的交了上千石粮食,可是最后发给他们的盐引还不足朝廷规定的一半。尤其到了去年,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少盐商拿到的盐引后一算账,还亏了一成到两成的本钱,就这样不少盐商同行盐暗中私下串联,想要联名追讨盐引,有些甚至打算雇人写联名信送到京城去,可是这个风刚传出来,接连就有几个盐商不是被杀就是被灭门,盐商们就再没敢提这事。”
    “都是哪些盐商提出追讨被克扣的盐引了?”姚光启关切的问。
    王茂六苦笑着达到:“北平的盐商,至少有七成都参与了这事。”
    说到这里,王茂六顿了顿,然后连连叹气,“不过很多盐商当初都喊着追讨的盐商,现在都在担心,他们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他自己。”
    姚光启一边听一边沉思,随即很缓慢的问:“是不是被杀的都是暗中串联要告御状的人?”
    王茂六摇了摇头,“不是,两个没参合进去的,也被灭了门,要不如今北平的这些盐商怎么会这样人心惶惶,原因就是没人知道到底是因为啥被杀。”
    姚光启又问道:“你有搅进去吗?”
    王茂六摇了摇头:“我没参合,一来他们暗中串联的那帮子人,以山西老西儿和徽州南蛮子居多,我们山东的盐商,人数本就不多,跟他们来往也有限,山西人和徽州南蛮子都有自己的小帮派,有事都是在小帮派内串联。二来这种事就是找我,我也不敢掺和,不是我能忍,实在是胆子小,我们夫妻的命本来就是捡的,遇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往里面挤?”
    当天晚上,虽然王茂六一再气,但在卜算子的极力要求下,师徒三人还是住进了一个房间。
    “能理出头绪吗?”卜算子问姚光启。
    姚光启摇了摇头,“这些情况只能知道事情的大概,但太过笼统了,没有细节,更没有任何有明确指向的证据,所以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现在看来只有从被杀的盐商挨个去查了,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师徒三人便悄悄出了门,他们的目标是第一个出事的盐商,金满财的家。金满财家的院子很大,是一座五进的院落,从正门台阶和拴马桩的规模,可以想见,金满财当年风光的时候,是何等的派头。
    从王茂六口中得知,金满财是北平最大的盐商之一,在北平周边开荒将近四千亩,而且他的地都是靠近水源且产量很高的肥田,正因如此,金满财每年换得盐引也是最多的,加之金满财在南边有自己的盐场,北平这边拿到盐引,南边的盐场便直接装船装车,等盐引一到直接起运开拔。由于省却了进盐买盐再装运的麻烦,所以金满财的盐出的快,钱回笼的快,盐卖完之后,金满财还能把收回来的钱放到其他生意里周转一圈,或放些高利贷,或做些稠布买卖,总之,几个月下来,这笔钱又能生出最少三四成的利,就是靠着这样快速的周转套利,金满财几年间买卖的规模就翻了两翻,原本跟金满财家底差不多的盐商,现如今生意和土地都不及金满财的一半。金满财也就从不起眼的中等盐商,一跃成为北平有数的大盐商。
    金满财是在过年后不久被灭的门,来到大门前,还可以感受到金家过年时浓浓的年味,门上的大红灯笼还剩三个,但经过几个月的风吹日晒雪浸雨淋,灯笼已经明显泛白,地上还有一个只剩骨架的灯笼靠在大门槛前。大门上的春联还算完好,只不过春联的几个角已经翻起。
    为了不引人注目,师徒三人从侧面翻墙而入。进入院中,院中的情形完全出乎姚光启的预料,院中的草木枝繁叶茂,小路规矩平整,砖墙瓦片整洁如新,如果刚进入到院中,不了解此中内情,完全想象不出这是被满门屠戮的的宅院。
    师徒三人进入正堂,堂内的家具陈设也十分规整,除了柱子上隐隐约约有几点发暗的圆点有些像血迹,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震动全城的杀人命案。
    姚光启突然转过头,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师傅,您的法力那么高深,能不能开个天眼,看看当天这里是什么情形?”
    卜算子听后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非常果断的给予了拒绝,拒绝的方式也很有标志性,飞起一脚猛踹过来:“本门修的道家真法,不是江湖行骗的诈术,我没那本事。你有功夫就好好花心思琢磨案情,别净想些旁门左道。”
    面对师傅的教诲,姚光启点头,今天他在师傅这里又领悟到新的境界,师傅也有不会的时候。
    勘察完金满财的宅子,师徒三人突然听到院外有人高喊,“半空,半空嘞,半空真香嘞。”
    姚光启和江生两人不明白半空是什么意思,听到这声吆喝后立刻紧张起来,两人全都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
    卜算子走南闯北见识多些,示意二人不必紧张,并传音到二人而中:“北平这地方人说的半空,就是花生。本地人闲来无事的时候拿这东西打发时辰。”
    听卜算子说完,姚光启和江生放松了警惕也放下了拿剑的手,但姚光启随即脸色又紧张起来,表情比刚刚还要严肃,轻轻说了句:“现在是五月,哪有花生可卖?”随即纵身翻出墙外。
    双脚刚落到院外,姚光启就注意到巷口处,站着一个短衫老汉,老汉的面前放着一个大筐,从筐的个头判断,如果里面装满了花生,那份量一定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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