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岑旎眼皮一震,下意识地抬手抚摸颈上的“藤枝雀”。
    她身上只简单地套着他的外套,里边真空,大片细白的肌肤从领口外露,那两枚祖母绿耳坠贴着她的锁骨,轻轻垂吊摇晃,看起来柔美却易碎。
    “嗯?”穆格抓着她的手,埋首在她的后颈啄吻。
    岑旎回过神来,转身对上男人的视线,嘴唇翕动了下。
    他的额间有两缕刘海因汗湿而垂落,眼神落在她身上时柔软且专注,像是剖开了自己的内心在等她走进来。
    她原本不想说的。
    关于父母,她在外人面前从来都只字不提。
    但这一瞬,对上他暖黄灯影下温和沉静的目光,她忽然有点动摇了。
    她对他起了那么点分享欲,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走心的开始,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我想去落地窗边抽烟。”
    在开始前,她和他提了这个要求,还伸手指了指床尾处搭着的那条丝质裙子,“帮我拿过来。”
    穆格依言照做。
    “里面有一盒女士烟。”她示意他把裙子口袋里的烟取出。
    她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抽过烟了,上一次抽是什么时候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但她总会习惯性地备着一盒烟。
    穆格手指塞进那个浅紫色的小方盒,帮她拿出了一支烟,然后还伸手捞起他自己那个放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
    “我抱你过去?”他一手撰着烟和打火机,另一手帮她把滑落的鬓发别回耳后,轻声问。
    “嗯。”岑旎点了点头,双手勾上他的后颈。
    她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有些依赖地嗅了嗅,能闻到他身上除了她的味道,还有那股很令人安心的苦橙叶香气。
    穆格托着她的腰臀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把她轻轻放下。
    “咔嚓——”一声。
    打火机的顶端挑出了一簇火。
    几缕灰白烟雾散开在半空中,穆格将那支细长的水果味女士烟点燃,递到了岑旎的嘴边。
    一股很淡的葡萄果香盈满空气,岑旎就着他的手腕,轻轻吸起脸颊抽了一口,然后吐气。
    “其实,”她淡淡开口,语气平淡得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爸妈在我很小时候就都去世了。”
    “有多小?”穆格在她身旁撑着一只手,嗓音从容且体贴地问。
    “5岁吧。”
    时间太久远,岑旎自己都不确定了。
    “是因病去世吗?”他循循善诱。
    “不是因病去世。”岑旎摇了摇头,“我爸妈是手艺人。”
    “手艺人你知道吗?”她扭头看他,用手势比划着解释道:“就是用手工做一些东西,依靠手艺吃饭的人,比如木匠、织工或者裁缝。”
    “但我爸妈是做首饰的,他们没出事前一直经营着一间小小的手工首饰铺。”岑旎撩起锁骨处的那条细细的颈链展示给他看,“这个,就是我爸妈亲手给我打造的,藤枝上坠着一只雀,是一对耳环。”
    穆格看了眼,指腹在那吊坠上细细摩挲了下,然后又抬起支在一旁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廓。
    动作柔得像是怕弄疼了她。
    岑旎低头凑近他,把烟咬在了自己的唇边,吐了圈烟雾,重新开口:“他们以前经常吵架。”
    “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在我仅有的记忆画面里,他们都是在吵架。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吵,但就是每天没日没夜的吵,吓得我都躲在柜子里不敢出来。”她蓦地轻笑了下,无奈地摇头。
    穆格伸手将她紧紧拥住,他上半身是光.裸着的,岑旎窝在他怀里,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然后有一次,”她继续说,“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吵架,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吵,但那次吵得很凶,两个人一边吵一边摔东西,我妈她赌气,于是一个人跑到了外省去买材料,但是那时候乱,她才去到那就遭遇了抢劫,钱和东西都没了,她没钱回家,只能待在外地。”
    “我爸他在家得知消息后,就坐车去找她,结果那几天刚好是那里十年难遇的大暴雨,然后两个人就在暴雨里出事了……”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时,岑旎能感知到自己的眼眶酸涩不已,却强忍着奔涌的泪意,倔强地仰着头。
    穆格将她抱得更紧,低头一遍遍吻过她的脸颊,吻了好久好久。
    到最后,一支烟都快要烫到手,他才放开了她,替她灭了烟。
    “其实我知道我爸妈都很爱我,但是为什么这么爱我还会在我面前吵架,这段婚姻是那么不幸福吗?”她几乎是扯着嗓子质问,这个问题,她真的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通。
    人一旦得不到答案就容易转牛角尖,她也不例外。
    “他们不相爱为什么要结婚,结婚就是为了吵架吗?”岑旎扯了扯唇角,眼神像是没有温度一样,“所以我不想结婚,我不想步他们后尘。”
    她从小就目睹了爸妈的悲剧,本能地觉得婚姻并不美好,所以她并不憧憬爱情,也更加恐惧婚姻。
    穆格拨了拨她的后颈的链子,接过话来,“其实,你爸爸会在大暴雨天去找你妈妈,他又怎么会不爱她呢。而你妈妈出走后没有做别的,反而是去买材料,说明她心里依然在乎这个家庭。”
    “你不用怀疑,他们应该是很相爱的。”他抱着她安静地说话,又补了句,“他们只是相处的方式出了问题。”
    他是那样的温情,甚至连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前,都倒映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默契又和谐。
    只是女孩的神色是脆弱的,那截细腰纤薄易折,仿佛轻轻一掰就会折,轻轻一捻就会碎。
    她不说话,穆格便把她放倒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弯腰曲背就吻了下来。
    吻的很轻很克制,像是在亵渎一朵云,但又忍不住去做。
    岑旎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回应。
    这样一个吻,究竟是什么呢,像是深夜里的救赎,像是久旱的开解,也像是安慰的回响,但是后来她再想起来,总觉得这个吻里面好像是藏了些许心动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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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应许之地35
    那一晚过后, 穆格回了趟德国。
    他飞慕尼黑的那天是周二。
    一般工作日的夜晚岑旎都会住在自己的学生公寓,只有在周末才会去穆格的别墅。
    但周一那晚她没有回学校,而是留在了他那里。
    清晨时候, 岑旎从朦胧睡意中睁开眼, 一翻身,就看到站在衣帽间里整理着装的穆格。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那金棕色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 低头系纽扣时额角处有一缕刘海掉落下来, 给他的侧脸勾出几分漫不经意,刚好中和了他那身正派的白衬衫。
    她很少见他穿得这么正式,笔直挺括的面料衬着宽肩,手腕处还缀了两粒黑金袖扣。
    他看见她醒来,走到床边伸臂探向她的腰臀,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
    “醒了?不再睡会?”他的话速很缓, 携了些清早的散漫慵懒。
    岑旎摇了摇头, “我还要上学……”
    “还早,再睡会, 等会让司机载你去。”他一边说一边顺手将她肩头滑落的吊带拉好, “我早上在特拉维夫有个会,结束后飞德国慕尼黑, 过几天回来。”
    “等我?”他低了眸,注视着她。
    “嗯。”岑旎指尖抚上他的肩头,然后一路贴着他游移至衬衣的下摆, 将他刚刚剩下的两颗扣子系好。
    “你去忙。”
    岑旎很理解,他们各自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不可能无时无刻或者分分秒秒都待在一起。
    “是第三季度的首脑会议, 我必须要出席。”穆格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给她解释道。
    “我知道,我等你就是了。”
    岑旎浅浅地笑起,觉得他过分黏人还伸手推了推他。
    周一事多,她想提前去学校,所以她没有真听穆格说的继续再睡会,爬起床就跑浴室里快速地洗漱。
    等她出来时,穆格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洁白衬衣被掖在笔挺的黑色西裤里,背影在晨光下落得清冷矜离。
    岑旎自觉走到餐桌旁用早餐。
    桌面摆着一份法式可颂,表面夹着一层金黄色的黄油酥皮,她咬了一口,惊讶地发现竟然内里有白巧克力流出。
    经典的法式可颂是无馅的,就算是夹心,大多也是黑巧克力做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种。
    此时穆格刚好挂了电话,从落地窗边朝她走来。
    “喜欢这种可颂吗?”他一手撑在餐桌边缘,另一手支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这姿势将她整个人都完全笼罩住。
    “挺特别的。”岑旎勾着唇,仰起头把自己咬过一口的可颂递到他嘴边,“尝吗?”
    “我尝过了。”穆格笑。
    见他不领情,岑旎撇了撇嘴,收起手正准备放回嘴里,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手腕。
    她不解地抬眉,又被他那只大手揉了揉头发。
    “可颂我是吃过了,可是想尝尝你的。”说完他低头下来,就着她咬过的位置咬了口。
    可恶。
    这一口把她的白巧克力都吃掉了。
    岑旎轻啧了声,偏偏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的尝起来更好。”
    “是更好,但是很遗憾噢,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尝了呢。”她竖着一根食指在半空中摆了摆,朝他莞尔一笑。
    穆格看她那模样,不由笑出了声,随即吻了吻她的耳根,“还有很多,都给你留着。”
    岑旎后来去学校是司机载的。
    原本穆格说要送她去,但岑旎听司机说从海法到特拉维夫的高速公路上有一段拥堵,她怕他赶不及,便坚持不让他送了,最后穆格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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