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穆格耐心地给她调好座椅的角度、方向盘高度还有后视镜的方位。
    “可以吗?”
    “嗯。”岑旎点头,系好安全带,挺直腰背,双手规规矩矩地握着方向盘。
    和穆格相比,她的姿势实在是稚嫩得过分,俨然是新手上路的感觉。
    但其实岑旎确实是会开车的,之前留学时还办了国际驾照,她只是不常开,在异国他乡更是开得少。
    但是不知怎么的,只要穆格坐在她旁边,她就觉得很安心,一点都不担心,安全感十足。
    “我们去哪儿?”她问。
    穆格前倾身子,在导航屏上点了几下,指着地图上的一家餐厅说,“这。”
    岑旎低眸能看到他那只手还捏着手机,线条修长的,冷白指节和那黑色手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她点了点头,然后发动了汽车。
    以色列和国内一样,车辆都是靠右行驶,但就是路上使用环岛的频率比较高。
    岑旎开得不快,每开一段路就会碰到一个环岛,在进环岛前,她都会稍稍停一下让环岛内的车辆先行。
    穆格坐在副驾驶,眉宇有些倦容,敛着薄白的眼皮,见她乖巧老实开车的模样,忽地笑了下。
    笑容在夜色中舒展开来,被浅黄路灯的光影蒙上了一层愉悦。
    “宝贝开车那么乖?”
    岑旎原本有些紧张,听他那挟着慵懒的笑声响起,一下子就放松了,她用眼角余光扫了穆格一眼,调侃起他来。
    “哪儿像你呢,开飞船呢,那车速可以出外太空了。”
    穆格眉眼笑开,原本郁燥的心情一扫而空,看她那纤直的脖颈,忽地伸手想撸一把,但抬起手肘又顿住了,怕影响她开车。
    车子驶过海法隧道,最后抵达了穆格预定的那家餐厅。
    岑旎将车钥匙递给泊车员后,随着穆格往里走,便有侍者过来引他们到餐桌前。
    落座完点菜后,岑旎问穆格是不是很累,如果很累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不要海法和特拉维夫两头来回跑了。
    昨天两个人一起窝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他还全程将就着她,肯定没睡好,而且今早还那么早起,她看他眼底的倦容,忽然有些心疼。
    穆格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闲散地转了两圈,没有正面回答她。
    “我在海法购置了一栋别墅,吃完饭去那。”
    “嗯?”岑旎微微挑眉,有些惊讶,“所以你今天就是去忙这个事?”
    “除了这个,我还回特拉维夫处理了一些公事。”穆格不咸不淡地说。
    餐厅里奏着悠闲的钢琴曲,岑旎被他说话时的手部动作吸引,目光落在了那个打火机上。
    那枚蓝宝石徽章,在斑驳陆离的灯下还是那么耀眼,熠着绚烂的火彩。
    “……这个。”岑旎指了指他打火机的外壳说,“我听说是一个将军的荣誉徽。”
    穆格顿住了动作,将打火机拿起来认真看了眼,半晌才眯着眼眸倦懒地“嗯”了声。
    “是我曾外祖父。”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岑旎并没有太惊讶。
    穆格将打火机递给她,岑旎接过,指腹摩挲着那枚勋章仿佛跨越了一百年,隔着时光铺陈在她面前。
    “你知道它背后的故事吗?”
    “知道一点。”岑旎斟酌着问,“是指你曾外祖父他支持和平,反对战争,但是在二战期间差点被刺杀吗?”
    “嗯。”穆格眉心微微蹙了下,“但这个外界只知道一半,还有一半被抹去了。”
    “什么意思……?”岑旎低声问。
    “我曾外祖父差点被刺杀,没成功。”他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涩,“但我曾外祖母却因此丧命了。”
    岑旎听到他这句话,脑袋像是“嗡”的一声被重重的震撼了下,心脏蓦地被提起。
    “那时候我曾外祖父乘火车去斯图加特履行公务,我曾外祖母也跟着一起去了。那趟列车发车前,我曾外祖父临时接到军令下车了一趟,没想到刚下月台,那节车厢就爆炸了。”
    “爆炸?”
    “嗯。”他眼神却仍旧清隽,但嗓音透着冷淡和落寞,“他的政敌为了报复,在车厢底部埋了炸弹。”
    岑旎揪着指头,胸腔像是闷了一股郁气,不上不下的。
    穆格身子突然往后仰靠,说:“我曾外祖父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说,他这一辈子不应该娶她。”
    “为什么呢?”
    “我曾外祖母少女时期有一个喜欢的人,两个人一起在古堡庄园里长大,但是有一次我曾外祖父去她们家做客,对我曾外祖母一见钟情,所以就和父亲提出要娶她。”
    是青梅竹马吧,岑旎在想。
    “两个家族在政治上有交集,联姻是利益上的助力,所以双方父母都很满意,两人就这样结婚了。”
    穆格垂着眼继续说,“我曾外祖父后半生一直很内疚,他觉得他不应该和任何人结婚,更不应该和她结婚,也许这样她能好好地活下来,幸福快乐地和她喜欢的人一起活到年老。”
    岑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世上悲剧太多,有时候说不通前因后果,但就是那样发生了。
    没想到这个打火机背后竟然藏了这么一段故事。
    也许是觉得心悸,她把打火机递还给了他。
    穆格伸手接过时,在她手背处摩挲了下,“听得难过了?”
    “嗯。”岑旎坦诚,“有点。”
    “那我们不聊这个了。”突然变成了他在安慰她。
    岑旎点了点头,抬眸时看到他脸上那副温和的表情,好像平淡得很,但总觉得他身上好像也是肩负着一些担子的。
    身份再高,也总有身不由已的时候。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穆格载着她去了他说的那栋别墅。
    别墅位于卡尔梅勒的半山腰处,就在巴哈伊花园正下方的“德国街”。
    汽车在夜色中驶过这片德国侨民区,岑旎依旧能看出这些纯白色房子俨然是日耳曼风格的德式楼房,每一栋别墅前都有一片美丽的花园。
    车子停下,岑旎进门时看到满墙的勒杜鹃,它们爬在墙头,瑰丽鲜艳得点缀了整栋楼房。
    绿茵的草坪上种植了白色、粉紫色、深蓝色的绣球花和洋牡丹,淡雅又香气馥郁。
    穆格一手揽她的腰,另一手牵着她往里走,直接带她上了楼。
    岑旎穿着小高跟踩在地毯上,由着他握自己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夜色微凉。
    来到诺大却温馨的卧室,穆格拉上了窗帘就从后拥着她,唇贴在她耳后,轻声说,“有点累。”
    “我陪你睡一会?”
    “嗯。”他嗓音困倦地应了声。
    岑旎被他拥着躺在床上,睡意尚浅,心绪无端地乱飘。
    她感受着身边男人均匀的气息,突然鬼使神差地觉得,现在的他不像是为了单纯的肉.欲而和她在一起的。
    卧室内的光线暗淡,只有窗外的月色透过窗帘缝隙映进一些微光,但她依旧能看清穆格那挺立的面容轮廓,是骨相偏冷的公子哥,金棕色的头发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皮冷白却很薄。
    她很轻地朝他凑近了些,发现他的睫毛是黑色偏淡金色,细看竟有种脆弱的易碎感,不由得伸手抚了上去。
    穆格闭着眼微微蹙眉,抓住了她的手,喉结微动,像是在睡梦里的呢喃。
    “chloe.”
    “怎么了?”
    他的嗓音很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指尖,就像羽毛一样酥酥痒痒地拂过她的心尖:“搬过来住?嗯?”
    岑旎动了动唇,但他好像是累极了,没真的等到她的回答,就好像已经困得沉沉地睡去了。
    岑旎听着身前微沉而均匀的呼吸声,直到很久以后想起来,她都会觉得这一幕是缱绻的,温情的。
    “晚安。”她轻轻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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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应许之地31
    岑旎没有真的搬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 岑旎在浴室里洗漱。
    穆格起床走到她身边,又拥着她问了一遍,要不要搬过来。
    岑旎只是含糊地敷衍了几句, 然后就转开了话题。
    她不想搬过去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保守, 只是单纯觉得应当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落脚点,不论大还是小,可以让她在脆弱或者想避风的时候, 能躲在那里面。
    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也许是有一点缺乏安去感吧。她还甚至在想如果哪一天她和穆格有哪一方腻了,要分开,她还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地方,不至于无所归。
    但她找房子找得不算顺利,一来是可出租的房源本来就不多,二来是这些出租的房源地理位置不合适, 这就导致她选择的余地更少了。
    不过就在她烦恼之际, 事情在周一那天出现了转机。
    周一岑旎去furman教授那里报到,两人在办公室里确定了她这段时间需要负责的研究项目, 主要是关于种族和多元文化主义, 针对社会流动的民族志进行区域规划。
    商量完项目和课题后,furman教授就问她住在哪, 是不是住在学生宿舍。
    岑旎摇了摇头,无奈地告诉他自己住在一个小阁楼里,之前预定宿舍时系统出bug了, 她的申请没有被录入。
    furman教授一听,立马就给学校宿舍那边打了个电话, 将她的情况和那边确认了一遍, 还说一定要让他们给一个解决办法。
    宿舍那边听教授这语气, 连忙查了系统,然后说几天后会有一个国际学生从b栋搬走,届时会空出一间公寓,所以能安排给岑旎。
    于是岑旎就那样约上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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