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眼疾手快的又抢了一块腊肉放进燕苍梧的碗里,她刚吃了热饭, 又尝到了辣味,额头上沁着薄汗,嘴唇也被辣的格外鲜艳,唇珠朱红。
    见他没有动腊肉,她用手肘戳了戳他,一边辣的吸着气,一边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燕苍梧盯着腊肉看了一会儿,湛蓝的眼珠动了动,从那块腊肉上抬眼看向她。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显得眉眼有几分难以接近的冷。
    不过白玲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很心软,而且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挺好说话的。
    她拿出对待外国友人商务接待的劲头,笑眯眯的向他极力推荐,“这个你应该没尝过。算是我们国家的一种特产,腊肉。很好吃的。”
    “我吃过。”
    腊肉,他当然吃过,但这种很明显的辣味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地方苦寒,但人们并不嗜好辣椒。
    这盘菜唤醒了他很久之前的记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父亲有一天也是这样端上来了一盘菜。
    关于那份腊肉的记忆,久远到他都记不清楚吃到的味道,只记得那块腊肉是一块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来自遥远的故乡的礼物,吃的一家人都热泪盈眶。
    燕苍梧迟疑的夹起腊肉,又看了两眼,才慢慢的,表情慎重的将那块腊肉夹起来放进嘴里。
    他咀嚼了两下,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控,湛蓝的眼瞳覆上了一层水膜,伴随着长睫的颤动,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极具刺激性的辣味在嘴里横冲直撞,燕苍梧表情变了又变,他强忍着缓缓吸气,想要故作无事的继续咀嚼将口中的肉咽下去。
    热腾腾的肉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唇齿,他仿佛在咀嚼火焰,很快舌头就麻痹得动不了,他忍耐着热度,闭了闭眼,手指摸向桌上的杯子和茶水。
    但慢了一步,茶壶早已被一个大娘喘着气抢走了,茶杯里仅有的茶水浇不灭唇齿间的灼烧感。
    白玲已经控制不住飞起的嘴角了,她毫无诚意的道歉,“啊,抱歉。抱歉。来,喝我的,喝我的。”
    燕苍梧泪眼朦胧的望向白玲。
    一米八几的冷面帅哥就这么眼睫上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望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可怜。
    他望着递来的水杯有一瞬的迟疑,但很快那种难以忍耐的灼痛感就迫使他不得不伸出手,拿过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缓过一口气,他才口齿不清的说道:“你故意的。”
    白玲一面从其他大娘的手里接过茶壶给他倒水,一面嘴角快要飞到了耳后根,“你这也没说你吃不了辣。我真是不知道。”
    她也不是很能吃辣,但燕苍梧看起来比她还要不行。
    燕苍梧接过水又猛灌了一大杯。
    大姨们和奶奶们吃了之后反应各不相同,兵团的人员来源庞杂,五湖四海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有人对辣味适应良好,有的人是跟燕苍梧一样一点辣都吃不了,吃了一口就要开始大口的灌水。
    年纪大点的,牙口不好的老太太吃了两口也只能作罢。
    不过大家对这道菜的表现出了相同的喜爱,交口称赞。
    “妈呀,这也太辣了。辣死人,香的要死了。红英,你家这个腊肉怎么做的?”
    “你们家的腊肉还有没有多的?等分了猪肉,我来跟你换两块怎么样?”
    “王通这小子娶到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孙红英爽朗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喜欢大家就多吃点。不过我妈寄的不多,也就这么一顿,换是换不了了。”
    饭吃的差不多了,年长些的客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孙红英把白玲单独叫到厨房,给她塞了个碗。
    白玲,“哇,肘子!”
    孙红英往门外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我让我对象特意找的关系,买了点猪头肉,猪内脏,还有几个肘子。我姑亲自调的味,昨天就卤上了,别人我可舍不得给。你尝尝味怎么样?”
    猪下水这些七零八碎的肉不要票,但想买到也不容易,得找找后门和关系才能买到。
    这一锅卤肉是孙红英特意留的,等客人走了,她也得和丈夫打打牙祭不是,总不能这么好的日子光吃客人的剩饭。
    白玲吃了几口肘子,肘子已经炖的软烂,几乎入口即化。
    她连连点头,“味道很好。太香了。红英,你家腊肉好吃,肘子也好吃,怎么什么都这么香?”
    孙红英,“哈哈哈,腊肉,别人我不给。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切点带上。”
    白玲,“这怎么好意思。”
    孙红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来的时候,我和吴雪梅一起吃了你不少白面猪肉鸡蛋。这就当还你了。”
    反正现在她自己有津贴,她丈夫也有津贴,两个人的日子过的不错。这点东西送出去也不是很心疼。
    刚结婚的年轻人,一面手头上有了点小钱,终于获得了成人的标志,一面又没有真正走入柴米油盐的生活,总是格外大方。
    白玲,“对了,吴雪梅呢?今天怎么没见到她来?”
    孙红英一拍手,“这事我差点给忘了。你还不知道吧?吴雪梅她和对象一起休探亲家回老家结婚了。”
    白玲吃了一惊,“这么快?”
    吴雪梅和她对象认识还不到半年吧,怎么大家都这么神速的吗?
    其实以她的观念来看,无论是吴雪梅还是孙红英都太年轻了,才二十出头,甚至不到二十。这么急着结婚干什么?
    而且她们这么早结婚,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本该如此的态度。
    白玲转念一想,建国时婚姻法规定的法定婚龄是男二十,女十八。
    而提出晚婚晚育的观念,修改法定婚龄为男二十二,女二十是80年修订婚姻法才有的。
    一个年代一种社会观念。
    孙红英,“本来不至于这么快的,你还不知道吧?兵团马上就要改制了。”
    这事其实白玲来兵团之前就知道,但她不是很懂改制和吴雪梅火速嫁人有什么关系。
    孙红英,“这不是现役军人都要调离兵团回原单位吗?吴雪梅他们刚谈上,她对象怕一分开这对象就黄了。可不得赶紧在年前把结婚给办下来,这样以后也好让吴雪梅随军。对了,白玲,你满十八了吧?你想不想结婚?”
    白玲吓得差点没噎住,她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连忙摆了摆手,“我才十六。没到十八呢。不急不急。”
    孙红英哈哈大笑,“原来你这么小。那你以后喊我一声红英姐吧。”
    白玲从善如流,“红英姐。”
    她想起另一件事来,“咱们团今年冬天是不是要搞猎队?”
    “是啊。你姐夫前两天局里刚开过会,团长的意思是先让底下的几个林牧场农场自己选人手组织猎队来咱们团部的公安局报备一下开开安全会,然后领枪进山试一试。”
    孙红英说着说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看几个林牧场的人选名单都交上来了,听说宋健民被选中了。你是不是担心他?”
    白玲摆了摆手,“绝对没有的事。”
    孙红英,“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一次猎队听说只要给团里交两成,剩下八成都能自留。挺多人想报名。我要不是个女儿身,我都想试试。”
    拎着孙红英特意给的饭盒出了门,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吹来,白玲打了个哆嗦。
    燕苍梧从她手里拿过饭盒,低声问她,“现在回?”
    白玲走了几步,脚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疼。
    她咬牙,“不回。我得去宣传队找个人。”
    文雅真是胆子够大的,跑了就不回来了,也不想想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今天她非得把东西拿回来不可。
    刚走没几步,一个人从街角跳了出来。
    白玲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文雅。
    文雅带着一顶雷锋帽,穿着一件军大衣,大半张脸都藏在领子和帽子里,鬼鬼祟祟的窝在街角站了不知道多久,帽子上的雪花都积了一层。
    她冻得直哆嗦,声音都是颤的,“你可算出来了。”
    就怕在孙红英家把毛衣还给白玲让那些人精一样的老女人们看见了嚼舌根,她特意站在这里等着,等得人都快要冻傻了。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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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眸光闪烁, “东西都在这里了,你数数。咱们这就算两清了。”
    白玲接过毛衣,看了一眼毛衣里包着的帕子和钢笔, 她眉心微蹙, “头绳怎么少了两根?”
    文雅没想到白玲居然真的连丢了几根头绳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穷酸,连几根头绳都这么计较。
    嘴上却只能讨饶,她伸手摘了帽子, 干笑道:“我绑在头上忘记了。”
    被情敌像是看贼一样看着,让人盯着大雪天里解辫子,文雅心里真不是滋味。
    她披散着头发,顶着一脑袋的雪花把两根头绳递给她, “还给你。”
    白玲收了头绳塞进口袋, 替她拂去头顶的雪花,拿了那顶雷锋帽给她带上。
    她的动作很温柔, 面上仍旧笑盈盈的, 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动听,“既然知道要脸,以后就不要做不要脸的事。”
    其实在孙红英的婚礼上见到文雅, 她有种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的感觉。
    书中没有这么一段剧情, 这会儿文雅应该正和宋健民打得火热,两个人走哪都一块才对。
    光见到一个文雅,文雅还说把宋健民‘让’给她, 多少有点不太正常。
    自然按照原书剧情,白玲入伍, 文雅应该这会儿还没见过她,自然也没有偷过白玲的东西,顶多偷一下白玲的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蝴蝶翅膀扇的,男女主感情进展似乎没有原书那么顺利。
    文雅又气又羞,咬着牙看着白玲离开的背影,气得眼睛都红了。
    要脸?
    她倒是想要脸,可都落到这种田地了,要脸有什么用处?
    就一件衣服,一只钢笔,一块帕子,几根头绳这么点东西。
    要是搁在十年前,不,三年前,她都不屑多看一眼。
    她小姨要脸,跟反|动派老爹划清了界限,主动写大字报揭发老爹在剧团做团长的时候私下偷看大毒草,走私来的电影录像带,外国妞的白胸脯,还偷偷藏有靡靡之音的黑胶唱片。
    她外公,一个曾经的著名京剧演员,老武生,被愤怒的群众涂成了大花脸,当天回家顶着那张大花脸就把自己吊在了家里的客厅上。
    她爷爷奶奶要脸,下牛棚第二天就投了江,只有他们家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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