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橙一张小脸爆红,眼睛慌乱的避开公孙月,吭哧着不好意思说。
    知冬倒是干脆,三言两语就把前后都说了出来。
    一众婢女这才恍然,跟着或是打趣或是怀疑的看着采橙。
    公孙月看她,说:“你喜欢的侍卫是哪个?”
    采橙瞅了眼公孙月,发现她好像没生气后胆子总算是大了些,然后小小声说出了一个人名。
    公孙月想了一下,没有印象,然后说:“谁告诉你他今晚要见你?”
    采橙愣住,不解的看着公孙月,跟着就是害怕和心虚。
    说:“姑娘,是是外院的人来说的,和别人没关系。”
    公孙月笑了,被采橙蠢得。
    今日下雨,根本没有外人过来,而宝祥院更是早早就上了门,哪儿来的外院的人给她传消息?
    她怜爱的看了一眼采橙,觉得自己不能对一个小傻子要求太多。
    正在这时,人群中的采绿上前两步跪下,说:“姑娘恕罪,是我告诉采橙的。我和膳房的人认识,下午送菜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的。”
    公孙月看她,目光幽深。
    一旁,采青上前,说:“我下午看了,没人和采橙说话。”
    话音落下,采绿脸色微变,倏然看向公孙月。
    公孙月轻叹,说:“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采绿目光轻动,从知冬,知夏,采青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冷笑了一声,说:“姑娘辛苦布局,还要问我为什么吗?”
    公孙月看她,说:“把她拉下去,关起来。”
    说完,转身,往内室走去。
    知春等婢女微楞,知冬反应的最快,立即上前,带着人把采绿拉起来。
    “姑娘!”采绿这才有了些慌乱,忙推开采蓝的手扬声说。
    公孙月脚步不停,直接进去了。
    这世上,总有人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可到头来,其实只是棋盘中一颗有无皆可的小棋子罢了。
    采绿又慌又惧,带着哭腔说:“姑娘你偏心,为什么采橙做错了事,你还问她,好好听她说,到我这里,你竟问也不问一句,直接就定了我的罪?”
    若是公孙月问她还好,可她不问,那就是要把她交到家主手中的意思。家主疼爱姑娘,知她背叛,定会要了她的命。在姑娘这里她还有条活路,可要是落到家主那里,她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公孙月的脚步一顿,忽的转身,看向采绿,问:“采绿,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留下吗?”
    见着公孙月转身,采绿的脸上立时就是一喜,跟着就被这个问题给问楞了。
    当初?她面色微动,垂眸避过公孙月的视线,心中急转,想着该怎么回答。
    “知冬,你还记得吗?”公孙月没有等她,跟着看向知冬,在她的婢女之中,知冬性格清冷,对一众婢女都差不多,可面对采绿时,她却隐隐约约的会更冷淡些。
    知冬点头,说:“当初家主并不准备留下采绿,然后她哭了,姑娘怜惜,这才留下了她。”
    公孙月轻笑,看着采绿问:“你说,我爹爹为什么不想留下你呢?”
    采绿这才知道,当初竟然还有这些事,她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公孙月上前,在采绿面前蹲下,打量着眼前这张漂亮的小脸,说:“因为你心思太活,太多。而我身边,并不需要这样的人,会听话就好。”
    采绿眼神轻动,而后委屈道,说:“可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姑娘的事,只是安嬷嬷要我注意着点您这里的动静而已,她是您身边的老人了,所以我才想着帮她一把。姑娘,我——”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而是引采橙去呢?”公孙月站起身,裙角迤逦,上面绣着的海棠花娇艳欲滴。
    她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转身离去。
    “姑娘,”采绿哀声祈求。
    公孙月掀开帘子进了内室,角上坠着的玉石坠子磕在一旁的门边,发出一声闷响。
    知冬带走了采绿,一个眼神过去,采蓝伸手一砍,直接劈晕了她,没再让她多说。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知春几个婢女一时间沉默,各自自省起来。
    知春扫了众人一眼,她的脾气向来温和,却也不缺雷厉手段,不然也做不了公孙月身边的管事婢女。
    “采绿背主,定会重处,你们要引以为戒,不可仗着姑娘的宽容放肆。否则,如今的采绿,就是以后的你们。”说完话,她看了知夏一眼,跟着悄声进了内室。
    “姑娘,夜深了,歇息吧。”知春过去铺好床,走到美人榻边低声说。
    榻上,公孙月闭眼躺在那里,一只手搭在小腹,脸色淡淡。
    听到知春的话后,她睁开眼,点了点头。
    知春忙转身去让人准备水,然后守在公孙月身边。
    “姑娘,您对我们很好了,是采绿不知足。”她轻声说。
    眼睫轻颤,公孙月看了她一眼。
    知春就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府中其她姑娘们对婢女的态度,最后微笑,满是感激,说:“姑娘,能在您身边伺候,是我们的福气。”
    公孙月看她,脸上终于勾起了一个笑,很轻很浅的笑。
    “采绿说的对,我的确不喜欢她,”她有些怅然的说:“她的心思活,一双眼睛总是不安分。而且,她还——”说道这里,她顿住,没再多提。
    她还暗中思慕她的大哥,这一点,公孙月尤为痛恨,要不是采绿只是动了心思,什么都还没做,她早就要把她赶出去了。
    知春忙接话,说:“可您也并未苛责过她,我们身在公孙府,已经是万幸的事了。若是身在寻常人家,哪儿有现在这种日子过。采绿贪心不足,您不要为了她的话而伤心。”
    她们这些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女,论起来怕是要比那些没落世家里的姑娘们还要体面些。如今生逢乱世,是公孙家给予了她们庇佑和顺遂的日子。这样好的事,再怨来怨去,那就真的是不知足了。
    公孙月看着知春脸上的满足和感激,眨了眨眼,笑了。
    她樱桃红的小嘴嘴角上扬,漂亮的桃花眼中流光点点,轻声说:“我知道了。”
    她没有伤心,只是,有点失落。
    采绿在她身边十年,这十年里,几乎日日相伴。公孙月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她,却也没有苛责于她。本想着会好聚好散,以后找个合适的人把她嫁出去也算全了一场主仆之情,却不曾想到……她竟会如此怨愤。
    罢了,这世上的人总是贪心不足,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知春一样知足且感恩。
    就这样吧。
    洗漱过后,公孙月歇下。
    夜色渐深,雨势纹丝未减,却有太多的人难以入眠。
    思明院。
    公孙绍看着眼前一身湿衣,水珠不停的从发间鬓角滚落下来的王管事,面色渐淡。
    “真的是你。”他似感叹,似惋惜。
    王管事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和恭敬,说:“家主还是那样敏锐。”
    公孙绍笑了一下,说:“说说吧,你是谁的人?”
    “我以为家主不会问的,”王管事抬头,恭敬逐渐退去,变得坦然而从容,说:“您知道的,从我这里,您什么都问不出来。”
    公孙绍往后一靠,嘴角笑意渐浓,说:“我以前以为,你是我父亲的人。可追查之后我才发现,你藏得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是阿阮过世的那一年吧?那时候起,你儿子就开始生病,一直到现在。我猜,你真正的儿子,早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我说的对吗?”
    王管事沉默,没有说话。
    “想不到,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盯上我公孙家了。”公孙绍感叹般的说,一双眼睛落在门外的雨幕上,幽深且冰冷。
    “家主夫人有天人之资,家主应该想到的。”王管事淡淡接到,目中一丝怨恨闪过,变得面无表情起来,说:“可您没有想到,所以那些人换走了我的孩子,命我待在您的身边,探查家主夫人身上的秘密。”
    “十五年,我用了整整十五年,才在您零散的几句话,以及行事中推算出,秘密藏在姑娘的那本故事书里。”他看着公孙绍,笑的得意而猖狂。
    第33章
    略有些暗哑的笑声在雨夜中响起,衬着那张有些扭曲的笑脸,让人心惊。
    “你已经疯了。”公孙绍说,他丝毫没有被王管事激怒,目光平淡中带着从容,波澜不起。
    这一刻的公孙绍,和公孙月有着惊人的相似。
    “是啊,我要疯了。”王管事却在公孙绍这种态度下恢复了平静,伺候公孙绍十几年,他太了解对方这种表情代表了什么。
    公孙绍已经判定了他的罪,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纵使再怎么孤注一掷,王管事心中还是不由的闪过一丝惧意,他强忍住所有不该有的表情,又说,“当年有人刺杀,我护住了你,却也伤了身体,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家主,我受伤的时候从不曾后悔,可在我儿子被人换走的时候,我后悔了。家主,您那么厉害,夫人更是有惊世之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护住我的儿子?”
    他一五一十的说出了自己背叛的原因,最后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何必找那么多的理由呢。”公孙绍轻叹,丝毫没有因为王管事的话动容。
    王管事看他,不可置信且愤怒。
    他推心置腹般的肺腑之言,只换来了这样一句话?
    公孙绍不予理会,又问:“真的不说?”
    王管事俯身叩拜,说:“请家主恕罪。”
    公孙绍没有理会他,扬声说:“带进来。”
    话音落下,侍卫们推着一个中年女人进来,伸手一推,让她跪在地上。
    “家主,她招了,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跟在后面的灰衣男子无声上前,俯首说。
    王管事一惊,忙看过去,就见自己的老妻面色惨白,满脸的汗,正摇摇欲坠的跪在那里。
    “阿安,”他忙扑过去扶住老妻。
    这人正是王管事的妻子安氏,也就是安嬷嬷。
    安氏看了他一眼,苍白的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没有力气再说。
    王管事浑身一颤,他和安氏紧紧的靠在一起,沉默而坚定。
    公孙绍目光掠过两人,顿了一顿,然后看向那个灰衣男子,说:“都交给你了。”
    灰衣男子低声领命。
    王管事浑身一颤,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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