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慢慢地看着口供,思索着该如何与皇上应答。
    八福晋这回栽了,他是救不了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存自己的名声。
    八阿哥心里斟酌好措辞,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儿子治家不严,请皇阿玛责罚。儿子这些年只顾着忙外面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妻妾之间矛盾这么大,这都是儿子的错。”
    皇上冷笑,“既然知道是你的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八阿哥说道:“儿子会尽力弥补侧福晋,至于福晋……”
    八阿哥想了想,做出一副愧疚又厌恶的样子。
    “这些年,福晋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儿子会严厉管教她,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皇上冷笑,“好,很好,我万万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
    皇上拍桌大怒,“你用用你的脑袋,好好思考思考,再看看这纸上的口供!你后院侍妾不算少了,这些年没有一个格格给你生儿育女,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愚蠢!懦弱!王氏把证据放到你手里,你都不去查查身边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和你媳妇,到底谁是一家之主?”
    八阿哥被训得哑口无言,只能磕头劝皇上息怒。
    “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请皇阿玛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儿子的关心让皇上心里舒坦了许多。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我不是跋扈不讲理的公公,你们小夫妻和睦,我是不愿意赏人插到你们中间,不愿意碍着你们的眼。除了最开始我赏给你两个格格,后来我再没有赏过人!
    但子嗣问题是大问题,故意谋害子嗣,我更不能容忍!”
    说到这里,皇上揉了揉额头。
    他被气得头痛,骂了这么多,他也没有精力再骂人了。皇上准备直接宣布惩罚结果,尽快打发了八阿哥。
    刚刚说话的过程中,皇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对八阿哥说的,没有给八福晋一个眼神。
    八福晋木然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八阿哥磕头赔罪,没有任何悔过的动作和言语。
    皇上心里更厌恶她,本来计划好的惩罚又加重了一层。
    “八福晋善妒,做事狠辣无情,不堪为皇室福晋,着降为侧福晋。”
    八福晋惊讶地抬头看向皇上,她没想到惩罚这样严重。
    皇上接着说道:“但念在其外祖父的功劳,朕免其处罚,郭络罗氏还为八福晋。从今往后,禁足于八阿哥府正院,非传召,不得出府。”
    皇上又看向王侧福晋,“王氏,朕赐你一个教养嬷嬷,从今往后,月例银子涨为十两,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教养嬷嬷说。”
    这个教养嬷嬷是皇上赐给王侧福晋的‘尚方宝剑’,让她在八阿哥府里地位超然,受到一定的保护,连八阿哥也不能欺负她。
    最后,皇上对八阿哥说道:“你受制于妻子,任其恶毒行事,至今也没有子嗣。我不罚你,但会将刚刚的评语记载于史书。”
    八阿哥哀求道:“皇阿玛……您、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记载书中,以后他惧内的名声就要流传于后世了,这对他将来拉拢大臣也是有影响的。
    皇上喜欢这个儿子,他也给过八阿哥很多机会,但八阿哥处处迁就八福晋,怕老婆的毛病总是不改,皇上也烦了。
    在皇上看来,他没有打没有罚,给了一个评价而已,已经是宽容了,八阿哥还在这里哀求显得太不懂事了。
    皇上招招手,太监连忙跑出来,温声细语地请八阿哥他们出去。
    皇上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摆明了不想理八阿哥。
    八阿哥心里失望,只能磕头谢恩,带着大老婆和小老婆离开了皇宫。
    皇上这边刚有了处理结果,太子妃派出去的人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他们颠颠跑回来,给各位福晋进行转播。
    两个小太监都是传话的小天才,虽没见到实况,但他们很有创作天赋,靠着自己的艺术加工,像说书似的给各位福晋表演起来。
    各位福晋被表演深深吸引,淑婉手里的点心被自己捏扁了,她都没察觉到。
    表演完了,小太监说道:“各位主子,事情就是这样了。八福晋被禁足在八阿哥府里的正院,王侧福晋得了一个教养嬷嬷,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另一个小太监叹道:“王侧福晋太可怜了,据说她在八阿哥府里,从来都吃不饱饭。八福晋喜欢带她出去,但都是让她伺候,每次出门看着打扮体面,其实王侧福晋伺候一天,有时候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两个小太监知道这些个主子最爱表现自己的慈悲心肠,故意把王侧福晋说得可怜,到最后描述都变成了,王侧福晋在府里吃糠咽菜,被粗糙的糠皮弄坏了嗓子。
    两个小太监猜的不错,三福晋果然慈悲起来。
    她捏着帕子掉了几滴泪,“唉,真是可怜。王侧福晋好歹是侧福晋,是上过玉碟的人啊!怎么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府里的粗使奴才过得都比她好。”
    七福晋叹道:“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我记得王侧福晋还伺候过八福晋呢!八福晋怎么半点不顾曾经的主仆情谊?”
    十福晋知道自家十阿哥和八阿哥交好,她对八福晋观感一般,但也替八福晋说了句话。
    “许是王侧福晋做过对不起八福晋的事呢!”
    三福晋笑道:“十弟妹你进门晚,你应该是不知道,那王侧福晋不是故意爬八阿哥的床,八福晋迁怒到她身上,实在不应该。”
    七福晋附和道:“是啊!不管从前,王侧福晋和她一起伺候八阿哥,两人也算是姐妹了。八福晋再怎么着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啊!”
    七福晋蛮会说话,若是这句‘姐妹论’传到八福晋耳朵里,恐怕要把八福晋气炸。高傲尊贵的八福晋怎么肯和王侧福晋做姐妹?
    三福晋说道:“不是我马后炮,八福晋有时候做事不太地道。”
    她特意点了九福晋和十福晋,“你们两个得注意啊!你们家阿哥跟八阿哥走得近,八福晋这种人不能深交,你们得小心点。”
    九福晋和十福晋打着哈哈,不接这个话。
    淑婉扔掉捏扁的点心,和五福晋缩在后面安静吃瓜。
    太子妃看了三福晋一眼,这个人也是欺软怕硬。八阿哥和八福晋势头好的时候,也不见她提点九福晋和十福晋。现在知道八福晋被禁足了,觉得她将来翻不了身了,三福晋又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八阿哥和八福晋被罚了,太子妃心里也高兴。
    这些年太子的位置越来越不稳,大阿哥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八阿哥就是背后耍阴招,小动作不断。
    八阿哥落得皇上惧内的批语,于八阿哥前程有碍,对太子来说是件好事。
    太子妃淡笑道:“是非对错,自有皇上安排,大家关心八福晋,这些话听过就算了,出了这个门,大家就不要再谈论这件事了。”
    众人连忙附和,淑婉想了想,另起了个话题。
    “现在八福晋被禁足,王侧福晋没有打理家事的才能,将来八阿哥府里的交际会交给谁呢?”
    三福晋眼睛一亮,“当然是等到选秀的时候,再给八阿哥选个贤惠的侧福晋喽!”
    太子妃垂眸,遮住眼里的算计。
    侧福晋不比嫡福晋,身份家世大概过得去就行。这事她得跟太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操作一下,选一个支持太子的门庭,让他们送女儿到八阿哥府。
    毓庆宫里,皇子福晋们的聚会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吃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瓜,又背后说了八福晋的坏话,简直是心满意足。
    八阿哥府里,八阿哥领着大老婆小老婆回来,八福晋面无表情地回到正院,关紧了大门,把八阿哥关到门外。
    八阿哥也不想跟她聊,他都猜得到,他们夫妻说不了几句就得吵起来,而八阿哥早已经厌倦了争吵。
    王侧福晋也不理会八阿哥,她带着皇上派给她的教养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八阿哥看看正院紧闭的大门,追着王侧福晋去了她那里。
    八阿哥身边的太监给教养嬷嬷塞了一张银票,八阿哥和煦地说道:“劳烦嬷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跟侧福晋说几句话。”
    教养嬷嬷看向王侧福晋,王侧福晋点点头,教养嬷嬷笑着接过银票,先谢过八阿哥的赏,然后对王侧福晋说道:“奴才就在隔壁屋子里,侧福晋有事尽管叫我。”
    教养嬷嬷退下了,八阿哥和王侧福晋进屋说话。
    太阳西沉,阳光被厢房挡住了,照不进屋里。八阿哥脸上没有了笑,他沉着脸,屋里光线昏暗,让他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变了,胆子变大了。”八阿哥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侧福晋笑了,“我一直胆大,八阿哥别急着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当初我不该劝你们夫妻打架,你们夫妻俩打出脑浆子才好呢!一个面热心冷,一个狠毒无情,你们两个般配极了。”
    八阿哥揪住王侧福晋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你别以为有了皇上派来的教养嬷嬷,我就不敢动你!”
    王侧福晋冷冷地看着八阿哥,“随便你,我想你怕老婆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打我骂我都随你,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着八阿哥的脸,一瞬间,王侧福晋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他们现在离得真近啊!她甚至想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插进八阿哥的喉咙里。
    王侧福晋控制住自己的恶意,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看看你,八福晋害你的子嗣,她有今天都是活该。但她关紧了门,你都不敢去质问她,不敢去责备她。
    你只能拿我出出气了,因为我是奴才,我是你圈养在院子里的一条狗。你以为我会逆来顺受,所以八福晋害我的时候,你就假惺惺地安慰两句,你知道我没办法反抗你。
    呸,你算是什么东西!还皇子呢!别恶心我了,你还不如看门的小厮刚强。”
    八阿哥气得将王侧福晋掼在地上,王侧福晋疼得惨叫。
    待在隔壁听着动静的教养嬷嬷连忙闯了进来。
    八阿哥擦了擦手,大步流星离开王侧福晋的院子。教养嬷嬷扶起王侧福晋,将她移到床上。
    嬷嬷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叹了口气,凄惨落魄的嫔妃她见过许多,但从未听说哪个受宠的侧福晋是这样的待遇。
    屋子里的摆件器皿没有几件,看着空荡荡的,说话好像都有回音。
    床上的被褥还算干净,但伸手一摸,褥子只有薄薄的一层,躺在上面肯定硌得慌。
    嬷嬷去倒茶倒水,茶壶里别说冷茶了,连冷水都没有。
    教养嬷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连着叹了好多次。
    王侧福晋歉然地说道:“对不住啊!嬷嬷!到我这里委屈你了。我没想到皇上会派你过来,我是实在忍不了了,我活够了,打算豁出去命告一状。没想到皇上那样仁慈和蔼,他还肯帮我这个卑贱之人。”
    教养嬷嬷忙劝道:“侧福晋万万不要说这种话,皇上天恩浩荡,宫规森严,不许主子们无故磋磨下人。后宫有些主子以折磨宫女太监为乐,凡是让皇上知道了,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侧福晋别想太多,您安心调养身体。我是皇上派来的,若是您还过以前的日子,那就是奴才无能,丢了皇上的脸。”
    教养嬷嬷先去召见王侧福晋院子里的下人,然后发号施令,命人打水煮茶,准备晚膳。
    然后她又派人去喊府里的管事,表明自己的身份,让他们把自己要的东西拿过来。
    不过半个时辰,王侧福晋屋子里焕然一新。
    被褥床帐都换了,各种摆设既清雅,又符合侧福晋的身份,没有一丝逾越。晚膳很快准备好了,都是一些滋补的膳食,这是给王侧福晋养身子用的。
    教养嬷嬷一边给王侧福晋布菜,一边说道:“这窗子上糊的窗纱也旧了,今儿天色太晚,明儿派人糊上。侧福晋喜欢什么颜色?”
    王侧福晋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好像获得了新生似的,她小声说道:“什么颜色都好,我看了都欢喜。”
    隔壁雍郡王府,四阿哥和淑婉跟孩子们一起用了饭,四阿哥又考较了两个孩子的功课,等屋子里只剩四阿哥和淑婉两个人了,淑婉才把今天宫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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