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格趴在窗前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地询问老天爷, 为什么不把恶毒的宋格格和福晋收了去?
    宋格格听见李格格骂人哪里能忍?
    她冲出去就要跟李格格动手。
    两个嬷嬷拦住宋格格,请她回去安静待着。如果她非要跟李格格打架, 嬷嬷们也不拦着。只是打完架就得像李格格一样侍奉菩萨了。
    宋格格被吓了回去, 她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听不见李格格叫嚷声了。
    两位嬷嬷守在门口, 任由李格格胡言乱语。
    李格格骂了许久, 没人过来围观,也没人过来跟她辩论,同样的词汇语句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渐渐地她也骂不下去了。
    李格格坐在桌边喘了口气,她提壶给自己倒茶,结果茶壶是干的,一滴水都没有。
    李格格重重地放下茶壶,“那两个婆子,进来煮茶!”
    外面进来一个嬷嬷,她麻木空洞的眼神让人想起荒郊野岭破败庙宇里的神像,李格格心里一寒,不禁抖了一下。
    “格格,四阿哥吩咐了,奴才们是来看守你的,不是来伺候你的。”嬷嬷说话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你想喝茶可以自己动手煮,或者忍着不喝。”
    李格格大怒,抓起茶壶冲嬷嬷砸去。
    “狗奴才!我失宠了也是四阿哥的格格,我也是主子!”
    嬷嬷歪头躲过茶壶,她淡淡说道:“格格说得对,正因为你是主子,我是奴才,所以您能在屋里发脾气,奴才还得在外面吹冷风。”
    说完,嬷嬷敷衍地点点头,又推门出去了。
    李格格气得趴在桌上呜呜哭,那位嬷嬷跟同伴打了声招呼,离开了一会儿。
    李格格哭得累了,抓住茶杯要往地上砸。
    嬷嬷哐当一下打开门,一群孔武高大的太监闯了进来。
    李格格吓了一跳,她顾不上发脾气,抓紧手上仅有的茶杯护在自己身前。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给我出去!反了你们了!”
    嬷嬷指挥太监们把值钱的摆件都搬出去,不仅是明面上摆着的,连李格格收起来的摆件都得拿走。
    李格格羞愤至极,她的箱子里装的都是私人物品,平常都由自己最信任的宫女看管,她的东西岂能让那些粗使太监碰?
    “都给我放下,快放下,谁让你们拿我东西的?是福晋吗?她怎么这样狠毒!我都已经失宠了,为什么还要折辱我?”
    嬷嬷掰开李格格的手心,把茶杯抢了过来。
    太监们很快就收拢好东西,把屋里的摆设都搬走了,墙上连一幅字画都没留。
    现在李格格说话,屋里好像都带着回声。
    嬷嬷拿了一套普通白瓷的茶具放在桌上。
    “格格,奴才看您火气很大,怕您失手摔坏东西,割伤了自己,所以给您换了一套摆设,您先凑合着用吧!”
    说完她离开屋子,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李格格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发疯一样开始摔东西。白瓷茶具摔了个粉碎,椅子凳子全部踹倒,连床帐和褥子都扔到地上踩得都是脚印。
    门外,嬷嬷和同伴闲聊。
    “我就猜到她要摔东西,那么好的摆件,摔了多可惜。”
    “嗨,宫里失宠的人都是这两招,早就猜到了。”
    李格格把能摔得东西都摔了,屋里一片狼藉,她头发散乱,瘫坐在地上喘粗气。
    褥子被踩脏了,用不得了,李格格喊嬷嬷进来换被褥。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闹一场,她不如意,谁也别想安生。
    嬷嬷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好像没看见屋里一片狼藉。
    “格格有什么吩咐?”
    李格格:“没看见褥子脏了吗?给我换被褥!”
    嬷嬷:“格格又忘了吗?奴才只负责看门。”
    “褥子脏了我怎么睡?”
    “奴才不知,这不是奴才分内之事。格格也说了,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奴才没有说话的份。不过奴才得提醒您一句,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没到发份例的时候,有破损也不能添置。”
    这位嬷嬷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不管李格格是什么想法,她径直出去了。
    李格格闹的动静不小,虽然正院听不到,但住在李格格对面的宋格格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趴窗户缝看着对面,心里慌得不行。
    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她的贴身宫女,小格格和新来没多久的奶娘。
    宋格格愁眉苦脸地说道:“福晋好可怕,你们看李格格让她逼得。以前温温吞吞的一个人,被福晋逼成了泼妇!”
    奶娘瞪大了眼睛,这位宋格格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宫女也附和道:“是啊!那两个嬷嬷看起来也很凶,四阿哥也不管吗?”
    奶娘抱着小格格后退两步,她想回家了,跟这样脑子不清楚的主仆待在一起,她会受牵连的吧!
    回家是不可能的,奶娘只能充当狗头军师,好好劝劝宋格格。
    “格格,奴才听说李格格做了很过分的错事,昨天被四阿哥堵了嘴送回来,这事跟福晋应该没关系。”
    宋格格很惊奇,“咦?你从哪里听来的?”
    奶娘无奈极了,双方门对门,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呗!
    “今早小格格想到外面去,不出门就哭闹,奴才抱着小格格出去玩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小孩子越大越有心眼,小格格长得瘦弱,心倒是很野,每天都要出门溜两圈,不然就要哭。
    宋格格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宫女说道:“看来李格格是做的很过分了,不然四阿哥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奶娘心道:福晋抓人就是狠毒,四阿哥抓人就是李格格过分。这两人真是……
    奶娘劝宋格格对福晋尊重些。
    “格格在家的时候,您的娘家一定很和睦吧!肯定没有妻妾相争的事!”
    宋格格欢喜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阿玛额娘关系可好了,家里没有姨娘,兄弟姐妹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奶娘笑道:“难怪格格这样天真烂漫!奴才娘家的阿玛和婆家的公公都纳了妾,奴才入宫做奶娘,奴才的夫君也纳了妾。在奴才看来,福晋是顶顶好的正室嫡妻了。”
    奶娘是包衣奴才,但并不代表她家境窘迫,有些包衣人家比旗人还富有,只是社会地位不高。
    奶娘继续说道:“奴才的婆婆每日都要妾室立规矩,那几位姨娘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如果公公歇在姨娘房里,姨娘还要服侍公公,一整天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奴才进宫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初一十五,格格好像很少主动去正房请安。”
    宋格格脸上一红,“福晋身边的奴才多着呢!用不着我伺候!再者,福晋也不愿意见我。”
    奶娘在心里摇头,朽木!当真是朽木!在人家手底下,就得受人家管。福晋不愿见你,你在门外行个礼嘛!平时机灵一点,懂事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格格打个冷战,奶娘连忙去摸她的尿布,看她有没有尿。
    像宋格格这种一根筋的人,不去请安也好,免得她说错了话,讨好福晋不成,反倒得罪了人。
    “像格格这样明哲保身也是好的,只要您不添乱,福晋不会欺负您的。奴才听说,李格格好像是背后诋毁福晋,所以被四阿哥给罚了,具体是怎么诋毁的,大家都不敢议论。格格多敬着些福晋,千万别步了李格格的后尘。”
    奶娘劝了几句,本意是让宋格格尊敬福晋,不要再说福晋恶毒之类的话。
    宋格格却想了很多。
    她再笨再蠢也知道,从她抱着孩子吹冷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得宠的希望了。
    她可以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可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她是要嫁人的。
    小格格不是嫡女,四阿哥对她只是淡淡的,将来到了年纪,四阿哥和福晋会给她找好人家吗?
    奶娘提醒了宋格格,得宠是不可能了,为了小格格她得讨好福晋。希望福晋看在她殷勤的份上,将来能给小格格找个好人家。
    宋格格难得聪明了一次,第二天她把小格格包的严严实实的,去正院给福晋请安。
    宁嬷嬷看见宋格格的时候很诧异,天上下红雨了?这位格格怎么来了?
    宋格格讨好地冲宁嬷嬷笑,“嬷嬷,好久不见了,我来给福晋请安。”
    宁嬷嬷回去通报,淑婉本不想见她,但听说她是抱孩子过来的,就让她进来了。
    “这大冷天的,怎么抱孩子过来了?”淑婉问道。
    宋格格谄媚地说道:“小格格想念嫡母了,奴才抱她来给您请安。”
    淑婉:“……”
    小格格只会吃奶,她怎么会想念一个偶尔才能见到的嫡母?
    春儿低着头弯着腰给宋格格端茶,她不敢站直了,怕宋格格看见她上扬的嘴角。
    春儿笑点太低,淑婉怕她真的笑出声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
    淑婉又对宁嬷嬷说道:“嬷嬷不是要代替我给德妃娘娘请安吗?你快去吧!小心别迟了!”
    宁嬷嬷和春儿出去了,秋香和冰香领着小格格和奶娘去隔壁屋子待着。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有话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只要不过分,我会答应的。”
    宋格格尴尬地笑,糟糕,让她搞砸了。她真的只是过来请个安!
    “福晋,奴才只是想到有一阵子没来请安了,不是来求您办事的。”
    淑婉不信,“这么冷的天,请安还要抱着小格格?”
    宋格格说道:“福晋不是怀孕了嘛!奴才听说怀孕的时候,多看看别的小孩,也能生个一样的……”
    宋格格卡住了,宫里的女人谁不希望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她生的是女儿,又病病歪歪的,跟吉祥寓意不沾边。
    她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宋格格赶紧描补。
    “不是,奴才是说,多看看孩子,能、能生出更多更好的孩子。”
    淑婉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半晌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来消遣我的。”
    宋格格吓得魂都要飞了,“不不不!奴才没有那个意思!福晋,奴才嘴笨,您是知道的,奴才只是说错话了,其实奴才待您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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