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看起来还相当倔强,十分执拗。
    她用无声的沉默来抗拒他。
    沈嗣想了想说:“你用我的钱, 花在别处, 我可曾管过你?”
    阮明姝用手背匆匆抹去掉下来的眼泪。
    沈嗣看见她的眼泪心情有些烦躁, 不过他一贯能忍,便是心烦意乱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不过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身旁作陪的清倌样貌都很出挑。眉清目秀,五官精致。”
    阮明姝一时都听不出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出自真心的夸赞。
    这件事她是理亏,被老鸨用好听的话哄了几句就要了人。
    她也不会胡来,顶多是想让他们给她端茶倒水。
    还能真的和他们好吗?万万不可能。
    她比谁都挑剔,哪能看上这群凡夫俗子。
    阮明姝哪怕知道自己有错,也是不肯认的。她拉不下脸,更不会在和他僵持的时候道歉。
    没有和她成婚之前,沈嗣把未来的所有事情都规划的很好。
    有理有据,条条框框,早就定好。
    可他渐渐地越来越舍不得在她面前当一个严格的老师。
    “你要报复秦恪学,可以来找我。”男人绷着冷肃的脸,“我说过会为你撑腰,不是哄你好听的假话。”
    “可是青楼,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你也说了秦恪学是这里的老主顾,你说青楼里的人是会向着你还是秦恪学?若他们帮着秦恪学来害你,你指望谁来救你?”
    阮明姝被他冷冷的质问逼得回不上话,她做事情只想一从不想二。
    沈嗣也不是吓唬她,在古代能毁掉一个女人的手段太多了。
    她天真不谙世事,作恶也作不到点子。
    阮明姝渐渐止住了眼泪,过了一会儿,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说:“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还你钱。”
    沈嗣被她的话逗得笑了下,清润的脸庞如有春风迎过,他淡淡道:“无妨,你还有嫁妆。”
    阮明姝抬起脸来,泛红的眼睛像是腾起缭乱的水雾,眼珠浓黑,她说:“你好狠心。”
    说教完还是要她还钱。
    阮明姝控诉完就扭过侧脸,掀开车帘假装看向窗外。
    一路沉默,回到王府。
    阮明姝推开了沈嗣要扶她的手,气呼呼跑回自己的院子。闹腾了一整晚她早就饿了。
    阮明姝让人叫来厨房的厨子,一口气点了许多珍馐美馔。
    燕窝、鹿茸、人参汤。
    她要吃垮沈嗣的家底。
    厨子表情万分为难,额前冷汗连连,大晚上的上哪儿去给王妃找人参鹿茸呢?且不说找来这些昂贵的食材,便是熬制炖煮也要花费好些时辰。
    底下人从不敢怠慢这位小王妃。
    事事都依着她说的办。
    就怕她不高兴了。
    厨子说:“王妃,人参鹿茸做起来费时,不若您今晚先将就吃些旁的,垫垫肚子?免得饿坏身子。”
    “不必,我等的起。”阮明姝特意吩咐道:“燕窝里要加雪莲,人参多用几根,不要节省。”
    小王妃执意如此,厨子劝不下去,硬着头皮说是。
    沈嗣听说后还叫魏广给厨房送了一盒子的上等人参。
    等了半个时辰,阮明姝的肚子就饿得有点受不了,她在青楼里根本也没吃什么东西,屁股还没坐热,伺候她的人刚在身旁坐下。
    她的夫君就来势汹汹杀了过来,活像是来捉奸的。
    她不仅什么都没吃着,还被平白吓了一跳。
    阮明姝无精打采趴在床上,天气逐渐炎热,她身上穿的衣裳也就不多,薄薄的绸裙,若隐若现。
    “春枝,你去催催厨房。”
    春枝帮姑娘打来洗脸的水,无奈地说:“时辰还未到,姑娘若是饿了不然先让他们煮碗面?”
    阮明姝不肯依,摇了摇头:“我宁肯吃没熟的鹿茸,也不要吃面。”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大半个时辰,趴在被子里的少女都快要睡着了,又硬生生被饿醒。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脸好像又被饿瘦了一圈,眼巴巴望着春枝:“还没好吗?”
    春枝说:“没有。”
    阮明姝心有不甘,憋着口气:“我…也可以吃半生不熟的。”
    春枝:“那会吃坏肚子的。”她又继续劝道:“姑娘莫要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阮明姝犯倔的时候是谁也拦不住,她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把脸埋在被子里闷热的有点喘不过气才又抬起脸:“我还能再等等。”
    这一等,几近到了凌晨。
    阮明姝肚子都快要饿扁了,强撑着精神等着厨房送来的汤羹。
    厨子刚炖好汤,她那不要脸的夫君竟大驾光临。
    沈嗣没想到她竟真的能等到深夜,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阮明姝看见了他就摆出个不待见的脸,“没有准备你的份。”
    沈嗣不会同她抢,都不知该不该说她幼稚,怎么能想出把他吃垮这种天真的念头?
    “你少吃些,容易上火。”
    阮明姝觉得他居心不良,原本她只打算吃两口,如此非要吃完不可。
    她端起碗,慢吞吞的开始喝汤。
    碗里的人参其实不好吃,味道有些奇怪,碍于自己的脸面,她当着他的面一口口咽了下去。
    阮明姝一口气喝完了三碗汤,肚子胀的难受。
    沈嗣叹气,“撑不撑?”
    阮明姝嘴硬:“不撑。”
    她叫人打开窗户透了透气,又重新洗了脸,而后慢腾腾爬上床说要睡觉了。
    她现在哪里真的睡得着,吃圆了的肚子撑得她睡不着。
    沈嗣现在觉得养孩子都比养她省心省事,她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花,精致娇气。
    沉思半晌,男人破例在她的屋子里留下来过夜。
    阮明姝背对着他,忽然间被圈住了腰,沉落在耳后的呼吸有些温凉,她的身体僵硬,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沈嗣的手掌贴近她的肚子,圆圆的软软的,他沉默着开始帮她揉肚子。
    阮明姝觉得舒服了许多,既然是他主动讨好她,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伺候。
    没过多久,阮明姝就在沈嗣的怀中睡着了。
    面容乖巧,睫毛浓长。
    沈嗣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她熟睡的容颜,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可爱这个词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他想大多数时候她确实是极为可爱的。
    像家养的小猫,骄纵明媚。
    不服管教,不受委屈。
    栽倒后知道痛了也会红着眼睛扑进主人的怀中求得安慰。
    第二天,阮明姝的嘴角就起了泡。
    她照完镜子就哭哭啼啼,闹了个没完。她这辈子从来没长过如此丑陋恶心的泡,忍着疼挤破后看着还是十分丑陋。
    阮明姝要春枝把镜子给扔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一定是有人扎小人诅咒我。”
    阮明姝曾经就做过这种事,她从小到大也不是事事都一帆风顺,总能碰到几个糟心的、但她还收拾不了的人。
    长得漂亮的小姑娘,遭人惦记。
    进宫朝贡的世子,野蛮无理,俗不可耐,对她示好不成临别时竟找人绑了她,明着强抢。
    阮明姝那次被吓了个半死,被救回家中后要父亲一定杀了那个人!
    可那人非但不受惩戒,最后依旧大摇大摆离开了京城。
    阮明姝就做了个他的小人,往他的小人上扎了许多针。过了没多久,听说世子在战场受了伤。长箭直戳心口,可惜没有当场毙命。
    阮明姝开始思考谁会做针扎小人来谋害她,她的夫君应当没有这么幼稚,可是他是那么的恶毒,她也不敢保证不是他。
    会不会是阮青萝?
    她这庶妹,心思那么深。
    还是秦恪学,陷害一次不成便故技重施?
    阮明姝沉思冥想间,丫鬟领来了大夫。
    大夫给她开了几方药膏,叮嘱她近日需得败火。
    阮明姝哦了哦,给了赏钱后让人把人大夫送了回去。
    她忽然间想起来问:“春枝,你可知春闱何时放榜?”
    “姑娘,还要半个月。”
    “哦。”
    科举考试放榜那日,阮明姝穿了身漂亮的红衣裳,特意从她的嫁妆箱里找了许多珍宝,带着两箱子的宝物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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