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大小姐还是不满意。
    “下次用我自己的帕子,不要用你的。”
    “要用烧开的露水,不能用井水。”
    “手帕得是蚕丝的,不要布料。”
    沈嗣安静听完,有求必应。
    时辰不早,沈嗣本来还想考考她的功课,这个计划只好暂时搁浅。
    他吹灭了几盏烛火,新房内顿时陷落昏暗。
    床上合衣而眠的少女紧张的浑身发抖,沈嗣只脱了外衫,睡了另外一床被子。
    阮明姝很不习惯和他同榻而眠,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兽性大发?
    她连衣襟上的盘扣都不敢解开,紧紧抓牢衣裳。
    沈嗣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少女发抖的身体,说:“我不吃人,好好睡吧。”
    作者有话说:
    沈嗣好能忍!论现代人的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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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迫嫁
    身后浓郁的陌生气息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围剿了她。
    小姑娘漆黑浓密羽睫如蝶展翅般颤动,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低潮的暗色,通红的眼尾, 潮湿水润,她咬紧牙齿, 娇嫩软白的小脸已经是梨花带雨。
    阮明姝好像天生就比旁人要迟钝半晌,合衣躺下后才有思绪整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心底腾起一阵心慌的畏惧。
    他早就知道她要找人杀了他!
    还在她面前不动声色演了这么久的戏。
    他会放过她吗?肯定不会的。
    大婚之前就找人将杀手的人头送过来就是警告她。
    她怎么就摊上如此可怕的丈夫呢?
    早就了如指掌, 还装的一无所知。
    阮明姝哭都不敢哭出声,不想让他听见, 更不想给他看她笑话的可趁之机。她的嗓子呜呜咽咽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被如潮的眼泪打湿了脸颊, 泪珠顺着精致透白的下巴滑入衣领,轻薄的衣襟都湿了半截,她小心翼翼的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得更深。
    沈嗣静静听着她的啜泣声, 小姑娘极力憋着哭声, 肩膀却在抖动,四肢宛如婴孩蜷缩起来。
    男人轻轻叹了声, 无可奈何看着她的背影。
    哭了吗?
    他今晚并没有吓她, 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沈嗣以前带过的女实习生都不多,仅有的几位女孩子理性成熟、聪明果断,他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不近人情, 冷漠而没有人性。所以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能哭能发脾气、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小姑娘。
    沈嗣抿唇,“你哭什么?”
    阮明姝如今是光听见他的声音都想逃, 缩起来的身体还在颤栗, 寒意贴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 她努力压着哭腔,“我没有哭。”
    沈嗣陷入沉默,黑眸平静看着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少女,过了一会儿,他坐起来伸出手,腕上的青筋隐在苍白皮肤里,拇指用了巧劲,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肩膀,将人从床角里捞了出来。
    她果然已经哭得春枝带雨,眼角眉梢湮着潮润的殷红,睫毛上挂着水珠。少女倔强别过脸不看他。
    她哭得有点凶,还在止不住的流眼泪。
    沈嗣没见过一个人这样能哭,好像伤心欲绝,他盯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问她:“你的手帕在哪儿?”
    阮明姝被她按着肩膀,想转身背对他都做不到。
    他的力气比普通的读书人要大,掐得她觉得肩膀好疼,她也不答话,好像还傻傻的。
    沈嗣只好用他的帕子帮她擦了脸上的泪痕,她忽然间小声喃喃了个字:“疼。”
    “先忍着。”
    沈嗣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其他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如此讲究,稍稍用些力气就将皮肤磨得生疼,不好伺候。
    阮明姝有抱怨的话也不好发作,她现在怕得很。
    沈嗣刚帮她擦完眼泪,听见她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静默片刻,他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别哭了,睡觉。”
    阮明姝心想哭不哭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可她又胆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他,就怕他像切菜瓜一样切掉她的小脑袋报复她。
    这几个月,阮明姝打算先夹着尾巴做人,扮乖装柔弱,蒙混过去。
    阮明姝鼻尖泛红,她亦是红着眼睛乖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的嗲,点了点头闷声糯糯地说:“好吧。”
    沈嗣瞥了眼她身上繁重复杂的嫁衣,“衣裙脱了。”
    阮明姝才放松了片刻的心又好似被人紧紧攥住,尾巴整个警惕的竖了起来,他…他他为什么要她脱衣裳?
    他果真还是贪图美色的无耻之徒。
    虽然说洞房花烛夜,夫妻两个是该要……
    可是她打从心底害怕。
    阮明姝攥着簪子,受到惊吓后草木皆兵,眸底盛着朦胧湿意,她哆哆嗦嗦的说:“我还小呢。”
    她咽下口水,“你不要乱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沈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男人双瞳冷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阮明姝泪潸潸的好像又快哭了,“你你你想睡我!”
    沈嗣无话可说。
    她比他想象中懂得要多一点。
    似乎已经通晓人事。
    阮明姝紧接着说:“我肚子还疼,你不能…不能…”
    她越说声音越弱,她也知道成婚后就不比之前,他若是非要硬来,说出去也没人会同情她。
    眼泪珍珠又一颗颗的掉。
    小腿怕得颤颤缩缩。
    沈嗣看着她发白的脸,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叫你换身衣裳睡觉。”
    阮明姝揪成一团的心松了松,但她也并未全然放下警惕,扭过脸说:“我不会脱。”
    沈嗣眉心直跳,他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衫,打开房门,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丫鬟,“进去给夫人换衣裳。”
    阮明姝见到进屋的是个丫鬟,没说什么,乖巧让丫鬟帮她换上寝衣。沈嗣等她换完了衣裳才进屋,男人皱着眉:“以后你要自己学着穿衣。”
    阮明姝不是不会,就是被人服侍习惯,太复杂了的衣裳都不想自己弄,不仅麻烦,还会弄得乱糟糟。
    阮明姝脸色不自然,忍气吞声。
    她之前在他面前发过不少次脾气,今晚又不太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就心虚,谁让她是谋杀未遂的那个人呢?
    阮明姝钻回自己的被窝,肚子快饿扁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冷酷,她说不饿就真的一口饭都不给她吃。
    “我问你要回答我。”
    “听见了。”
    阮明姝愤恨的想,迟早要跟他和离!
    好吧,就算传闻不可尽信。
    他既不是长得青面獠牙的丑八怪,也不是瘸腿的病秧子。但是他心眼多过马蜂窝,又喜欢管教她,哪哪儿都不讨人喜欢。
    而且这个人的生母出身低微,皇上又不喜欢他,毫无前途。
    阮明姝一夜都没睡好,担惊受怕,肚子又饿得慌。
    沈嗣本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过半夜还是起身吩咐下人给她煮了碗面,她饿得快,吃两口却也就饱了,放下筷子不肯再吃。
    沈嗣试图培养她勤俭的美德,“不要浪费。”
    阮明姝觉得他没事找事,故意找茬,非要给她找不痛快,可是她一句话都不敢和他吵,也不敢指着他骂。
    小姑娘弱弱咕哝了句:“吃不下倒了就好啦。”
    可能是看他的脸色太冷,她又说:“不然你吃了吧。”
    沈嗣盯着她的眼睛一会儿的,“下不为例。”
    阮明姝哼哼唧唧背过身,当做没听见。
    后半夜她睡得倒是香,不过她的睡相很好,趴在被子上,脸蛋睡出了一片潮红。
    天刚亮不久,沈嗣就醒了。
    床上多了个人,他也有点不习惯。
    沈嗣穿戴整齐后回过头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默了几秒没有叫她起床。
    等他洗漱过后,小姑娘还没睡醒。
    沈嗣蹙眉,“阮明姝。”
    低低的语气,不咸不淡。
    床上的人儿好像没有听见,抱着被子还在憨甜的梦中。
    沈嗣坐到床边,低垂眼眸看着她好似微醺的小脸,面无表情:“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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