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普照,庭院里虫鸟低鸣,黄嫩的迎春花锦簇如云,刚演练完一套拳法和腿法的蒙邈大汗淋漓,可当一缕缕精气升腾而起时,湿透了的粗布衫瞬间被蒸干,心情舒畅的蒙邈再次穿上了血色甲胄,坐在石阶上掏出冷硬的糕点埋头啃着。
    武修炼体,喜好妖兽血肉里富含的能量补充肌体,很少有武修会辟谷数日不食兽肉,但寒酸到吃糕点的也在少数,实在是蒙邈寸步不敢离开这个庭院,只能托鲁不庸的小童帮他在外面买来一些糕点,能果腹足矣。
    咿——
    一道近在身后的推门声响起,蒙邈慌张地将糕点塞进怀里,用闪电般的速度昂首站立,气宇轩昂,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半月终于踏出偏房的神秘少年,全身绷得紧紧的,透露着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这青衣少年的行为太果决,那日蒙邈稀里糊涂地就被他的威压震慑住,后又被当枪使,蒙邈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番凌厉可怕的手段在蒙邈的心中投下了一块面积极大的阴影,细思极恐。
    唰!
    蒙邈的动作快到掀起了一阵风,可当他笔直站立时,他突然顿住了,因为蒙邈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此人,一秒后方才磕磕绊绊地喝道:“主,主上早!”
    见状,苏贤凝神看了蒙邈一眼,此人浓眉大眼,眉骨微微凸出,唇厚无须,干练的硬质短发,神色中隐隐流露出一股久经杀戮的凛然,正值壮年,健硕魁梧的身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甲胄也掩不住他的蛮劲。
    “别紧张,坐。”苏贤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就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蒙邈莫敢不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能站得比苏贤还高,侍从被仰望那绝对是对主人的藐视和大不敬,于是他木讷地点了点头,忠厚地就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只是颤动的身骨意味着他还是很紧张,心中锣鼓喧天,七上八下。
    苏贤问:“你叫什么名字?”
    “蒙邈。”
    “几岁了?”
    “三十六了。”蒙邈答道。
    “家中可有老小?”
    “早年惨遭兽潮,家破人亡,六岁进入皇朝军队编制,呆了三十年,尚未婚娶。”蒙邈对六岁前的记忆很是模糊,连父母的模样都难以在脑海中描摹,终日在血气狼烟中拼杀,动辄重伤丢掉半条命,“家”这个字眼相对于他而言未免太过遥远,平白说出,几乎毫无感触。
    “有中意的姑娘吗?”
    “啊?没……”铁血铮铮的汉子莫名有点害臊,脸皮虽不红,但还是低下了头。
    其实在皇朝内部参军的人身世大多凄惨,这点苏贤早已明悟,有正经家业或散户再不济也是一介散修,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入军,蒙邈的过往经历倒是很干净,问答间苏贤的心中对蒙邈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再问道:“所以说,是无牵无挂咯?”
    “要说牵挂,还是有的。”渐渐地,蒙邈没那么紧张了,抓着头发挠了挠道。
    “什么?”
    蒙邈一本正经地说:“四皇子上个月的月钱还没给我。”
    苏贤:“……”
    “月钱是什么?妖石?”苏贤虽对人间疾苦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但他大致了解蒙邈的心境,闻言后默默无语,就当他讲了一个笑话,随后再问。
    蒙邈点点头,道:“嗯。皇朝重妖轻武,武修也没有通用货币,就以妖石代替了,拿到妖石我们可以去兑换或者购置修炼资源。”
    “以你的修为一个月多少妖石?”苏贤来了兴致,扫了扫蒙邈武王二阶的境界,问道。
    “三十块硬妖玉。前提是四皇子没出什么意外。”
    “噢。”苏贤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了吗?当我的侍从。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可以离开,你那四皇子不会找你麻烦,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现在点头愿意的话以后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噗!
    蒙邈很用心地想了一阵子,忽然嘴角抽搐,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苏贤一脸懵逼,做这个决定不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吗?
    蒙邈忙不迭地捂住了嘴,知道自己笑得有点不合时宜,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起地下酒馆里那帮糙汉子讲的一个笑话。”
    “什么?”
    “你丑话说在前头,我帅我后说……”
    苏贤转首冷冽的目光盯得蒙邈心里直发毛:“???”
    “噗!哈哈哈哈哈哈!就他了就他了,苏贤,你不要他当侍卫就给我留着,我喜欢。真是表面老实啊!”苏如雪听到后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真想狂拍桌子,特别是在看到苏贤脸黑到想骂人的表情时,如果她可以的话。
    “主,主上,我不是故意的。言归真传,我愿意当你的侍从,只要有月钱就行。”蒙邈实在感觉瘆得慌,心虚地挪开了与苏贤对视的眼睛,真想说一句今天的天空真蓝,白云好软。
    “行。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签血契,或者不签。”苏贤撇过了脑袋,话音幽冷道。
    “我签!”蒙邈急忙点头,生怕下一秒自己被碎尸万段。
    反正这少年一个念头就可以覆杀自己,不签血契还得不到他的信任,自然是签了才好。
    血契也不难,苏贤顺便从纪浮世那学来的,上面没有写明太多的条款,只要蒙邈保持一颗忠心,能给的他都会给,就当是倾尽全力培养一个真正的护卫,而不是一个实力比自己还渣的废物。
    精血溅射,勾龙画凤,蒙邈瞅了瞅,血契上只提及了自己终身追随苏贤,其他严苛的条件、月钱、注意事项等都没有写到,蒙邈不敢怠慢,连忙滴上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滴精血,他的卖身契就这么签成了。
    “这些高阶储物袋你拿着,里面有五十万硬妖玉,你自己去买修炼资源。但你要记住一点,如果你的实力比你的主人还弱,那你这个侍从压根儿就是个摆设,顶多是一个代表我意志的分身。我不想养废物!”
    说话间,苏贤丢了好多个高阶储物袋给蒙邈,砸得蒙邈头晕目眩,目光时而停留在高阶储物袋上,时而抬头望望已经起身的苏贤,心中感慨苏贤出手阔绰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苏贤最后抛下的那句凌厉之语。
    “誓死追随主上!”
    见苏贤已悠悠地往庭院外走了,蒙邈才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硬妖玉的茫然中回过神,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碰撞间甲胄传出铿锵的响音,蒙邈的面庞肃然无比,说这话时浑身热血都在沸腾,彻底归心。
    “买完自己去修炼,半个月后还是这个庭院见。”苏贤随意地摆了摆手,只留给蒙邈一个潇洒修长的背影,“对了,我不喜欢主上这个称呼。”
    “那尊称您为?”蒙邈低眉试探问道。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苏如雪的哥。”
    蒙邈一愣,随即言不由衷地赞叹道:“好,好名字……”
    苏贤在之前苏如雪猖獗大笑的时候就想到了应对措施,在报出这个略长的名字时,全然不顾脑海里苏如雪的咆哮,嘴角得逞地一勾,心想,就你这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小妮子还想跟我斗。
    哼哼!
    无相出,血鲲鹏扶摇而上,身形俨然又缩小到了寻常妖兽的大小,于高空俯瞰整座云海城,目光所及的极限都望不到云海城的边缘,房屋鳞次栉比地匍匐如兽,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大道上横行着无数体型似虎、狼、蟾蜍的妖兽,远处的鼎沸人声宣告着这座城市的朝气与活力,高空之上许多飞行妖兽呼啸而过,如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在云翳间拖出残影般的弧线。
    云海城以自由开放闻名,民风奔放,当然这种奔放一般是体现在如潮水般涌动的陆地妖兽上。
    苏贤乘着血鲲鹏朝海边飞去,那里是整座巨城的边陲地带,因临海而风景如画,贸易发达,坐落着许多颇负名望的世家宗族,当然苏贤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梦寐兽一直呆在那边,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
    年家。
    半个月前,年柒舞作为无人照拂的大房三女儿,双亲为家族而逝,如今的她与其说屈服在了年家长辈的淫威之下,还不如说是向命运低头,担起了经营家族生意的重任,拜访了云海城的星火拍卖行,向行长聂荣最宠溺的独子聂士怨求情,希望以缔结婚约的形式,换回那一份年家原已失去的份额。
    消息传出,年家举族欢腾,叫它为喜结良缘。
    然而,外界人士对此则是嗤笑不齿,呼其作卖身求荣。
    星火拍卖行虽为中立势力,一般不会掺和到本土势力的恩怨和纷争当中,但这只是表面上一种被勒令禁止的方式,这个联盟中有太多的龌龊,拍卖行可以打着合作的旗号联合附近的势力,抽取其中一部分的盈利份额给予这些势力,然后让这些势力为其效力劳作,最简单的效力方式就是运输宝物和贡献拍品。
    两百年前的年家就是以联姻的方式在云海城的星火拍卖行中有了插足的资格,精心钻营后,以此为支撑迅速发迹兴盛,才有了现今仍有望族之称的年家宗族,立于海滨一角,享誉盛名,乃是一个具备十足影响力的商业世家。
    这数十年来,年家人才凋零,走上了断崖式暴跌的下坡路,族内强者不出,寻不到上等的拍品兑现家族在拍卖行中所占的份额,只靠着绵薄微利的运输强行硬撑,却也导致年家份额每年都会缩水,偌大的年家已有了衰败之象,空有骨架,华而不实,再用不了多久,堂堂年家就要退出云海城的历史舞台。
    然而,营救家族生意的各种馊主意就漫天飞舞,这帮子孙也想效仿先祖的明智之举,挽大厦于将倾,让年家重新跻身云海城的顶尖势力中。
    渺小的年柒舞毫无悬念就成了利益机器运转下的牺牲品。
    无后台,无天资,大房式微,年轻貌美,还跟聂士怨经常有商业上的往来合作,据闻聂士怨虽从未表露过心意,但从言谈举止中都可以看出,他对年柒舞颇为照顾和在意,这是一个很懂把握尺度的男人。
    年家大房总共就只有两人,年肆泽和年柒舞,兄妹俩相依为命,成长至今。
    这一天,修为有成的年肆泽回来了,听闻家族逼迫妹妹出嫁的消息,恼怒到暴走,大闹年家,宁死都想要带妹妹脱离这方冰冷无情的家族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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