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向她,在她边上坐下,说:“我现在除了说对不起,没有别的可以说。章瑾,相信我一次。”
    章瑾慢慢抬起头,声音沙哑:“因为内疚所以想补偿减轻你的心里压力么。宋迟,我忽然觉得自己真蠢,一心想着不让你们痛快。事实上你们痛不痛快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你们根本就不配让我难过。”
    宋迟思量了一下,“不管你怎么认为,我们都绑在一起。曾经恨你是真的,现在你说我内疚也好,恨也好,你要折磨我也罢,我是不会上你的当。”
    “你觉得你一句对不起那些过往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么。”
    宋迟坦诚:“正因为消不掉,我打算花一辈子的时间。”
    “谁稀罕你的一辈子。”
    宋迟蹙起眉头:“你不稀罕,那就让我稀罕你的一辈子,你认为是弥补还是内疚,我都无所谓。”
    章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目光往宋迟身上放。此刻,她自己也乱的很,完全超出自己掌控和预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稀里糊涂被章瑜摆了一道死得不明不白。章瑾沉默了一下:“一面之词就定我死罪,宋迟算你狠。”
    宋迟低头看向她,声音略显低沉:“这件事是我的错,现在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
    “是啊,睡一觉,如果醒来能再也记不得你真要千谢万谢了。”
    宋迟复杂地瞅着她,“我不是有意回避,只是这件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章瑾是真的疲了,故事精彩绝伦,于她而言,只是心疲肺伤。
    往床上一倒,把被子往头上一盖,翻了身去再也不想理身后的人。
    宋迟沉默半晌,抬手给她掖了掖被子,萧然地走出去。
    韩素在外间,指指卧室:“小瑾她没事吧。”
    宋迟笑了笑,他只觉笑得脸都僵了,“累着了。”
    韩素松了口气:“那就好,还以为她生我的气。”
    宋迟在心里回答,她不是生你的气,她只是恨我。恨也是好的,至少她还恨着。
    他对上韩素担忧的眼睛,扬起了眉峰:“我去外面抽支烟。”
    韩素不乐意:“抽烟干嘛要去外面,去书房。”
    宋迟顿了一顿,点头。
    韩素嘀咕:“这两孩子搞什么,神神秘秘。”
    宋迟一怔,脚下像是被灌了铅,每走一步路都重若千斤。
    韩素忽然说:“你还是把她们弄走吧,如果你想和小谨复合的话。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建议,主意的你自己拿,至于小谨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来晚了,明晚有一更!(回复留言积分什么,明天弄,今晚太晚,晚安!)
    23第四章:站在桥上看风景(四)
    他和章瑜的相遇谈不上美好,甚至血腥。
    他是在第二天晚上醒来,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章瑜。她手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些擦伤。看到他醒来,既高兴又紧张,话也结结巴巴:“你……你终于醒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抬不起来,下半身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也没忘那辆撞向他的车,第一反应就是他不会就此残废吧。试着动了几下,心直直往下沉。那一瞬,他是逮着东西就砸。章瑜吓地缩在一旁,等他停止动作才喏喏地说:“我去叫医生。”
    他不说话,不想说话。
    “你朋友有来看你。”她怯怯地偷看他。
    宋迟无比烦躁,不想见任何人,章瑜还不懂看脸色,喏喏地立着不动。这让他越看越上火,怒道:“滚,给我滚。”
    床头柜上的水杯也被他扫落地,章瑜吓得脸色苍白。护士闻讯赶来,医生也赶来,就连最可恨的陆成章也来,他难得正经一回,还说这次事故暂时瞒着家里。
    宋迟只觉度分如年,他不敢想后半生就此废了,他生存的意义何在。茫然,悲凉,无措,最后汇集成为浓烈的恨意。
    医生们七手八脚安抚他,陆成章也说他已经联系了业界精良医疗团队,他废不了。
    陆成章给他弄来一个特护,他则滚回酒店里的温柔乡去。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宋迟发现角落蹲着章瑜。当然,那时他不知道她叫章瑜。他受不了自己的狼狈被人窥看,蹙起眉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章瑜低着头,半天才吐了几个字:“对……对不起。”
    昏迷一天醒来,现在身心受创,他没什么力气,只想快点把人打发:“是你打求救电话?”
    章瑜依然低着头,手不安地握紧、放松再握紧。她像是下了极大决定,两眼含泪:“我们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和我妹妹……我妹妹她……”
    宋迟打断:“你妹开的车?”
    章瑜一个劲的道歉,只说她妹妹年纪小。
    他是在第三天转院,章瑜为表歉意,非要照顾他。她口口声声说那是她家欠下的,如果没看到他康复她良心不安。那时,照顾他的特级护理因事告假,陆成章帮忙找来几个均不得他的意,章瑜就顺理成章留下来照顾他饮食起居。
    说句良心话,章瑜很会照顾人,事无巨细,比他家老保姆还称职。同时,她也做了一手好菜。在她尽心照料下,他很快康复。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问及她家人,前一秒还笑容满面,他的话问出口后她泪如雨下。那时他才知道她尴尬的身份,也在那一瞬,他动了恻隐之心。
    说句掏心掏肺的话,看惯了冷暖沉浮,这种事完全进不了他内心深处,更不可能发自肺腑的感同身受。到了章瑜这里,他第一次破例,真心诚意去呵护,去宠*她,她索求他就给。
    那算得上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验情感带来的新鲜,他们几乎黏在一起,事事顺她,不想她有任何不高兴。
    事业在上升阶段,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她哄她,他也有他的脾气和骄傲,两人矛盾渐深,但只要她哭,他总是舍不得伤她的。这样的情感,也终会累。
    有一次他们吵得凶,她不辞而别近一年,他满世界找她,最后心灰意冷时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宋迟等我回去我们就结婚吧。
    他们终究没结婚,吵吵闹闹,但也分不开。
    直到家里催他结婚,甚至给他相好了对象,某某的孙女。他没什么印象,想着怎么把章瑜引荐家里认识。章瑜也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理智分析。
    他知道,他爸妈门第观念根深蒂固,不可能接受一个被扣上私生女的儿媳妇。他们断断续续争吵也使得他疲惫不堪,一边应付家里,工作也忙得一团糟。父母那边几次催促,他都找借口搪塞。
    一天,韩素约他见面,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现在跟章瑜交往,但宋迟,你考
    考虑清楚,你家里人不可能接受她。”
    宋迟示意她说下去,韩素也直接:“我无意得知我女儿章瑾喜欢你,我希望你能考虑与她交往。你要知道,凡她喜欢的,我都会想方设法满足她。”
    他很冷静,问道:“你以为你的胜算多少?”
    韩素优雅一笑:“这么说吧宋迟,你要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听说你爸爸的单位最近查的严,我也知道他一世清廉,但也保不准有个意外不是?”
    饶是宋迟涵养再好,脾气也上来,他极力克制,音调压抑的发抖:“韩女士,你真觉得自己能一手遮天?”
    韩素摇了摇头:“当然不,有一点你应该明白,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
    他紧紧地握着拳,感觉被什么勒紧脖子,压抑的几乎窒息。他逼迫自己冷静,“你女儿,章瑾?”
    韩素见他主动问及章瑾,然然一笑。那是骄傲的,自信的。她说:“原来你认识。”
    那时他在心底冷哼,怎能不认识,拜你女儿所赐,他差点丢去半条命。
    韩素又说:“你若跟我女儿,我会同意给章瑜一个章家的身份。”
    宋迟呼一下站起,“胁迫和利诱,你不担心有一天章瑾知道真相…...”
    “我不会让她知道,你考虑考虑吧,希望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几声闷雷,宋迟定了定飘扬的思绪。
    如今,他们果然是一家人。韩素待他的态度,待他们家的态度与往日大相径庭。他很佩服她审时度势,时时刻刻认清自己所处的位子,然后迅速调整战略。
    又是几时闷雷,韩素在外敲门,低低的声音穿透墙体,“宋迟,这么晚还不去休息?”
    宋迟熄掉手中的烟,推门出去,对上韩素关切的眼神,“这就去。”
    韩素这才心满意足放心去休息,宋迟在客厅出了一会神,才扭身进卧室。灯还开着,也不知是她的习惯还是别的。他缓慢走向床边,低眼凝视她半晌。
    忽地,她忽然睁眼,冷声问:“你是想再强我一次?”
    想起那次,宋迟蹙眉,也无从解释那天失控的行为。其实,说实话,跟她做的感觉很好。他摇了摇头,暗笑,觉得不该冒出这个想法。
    “那次是我的错,但你也难脱难逃其咎。”他把外套一扔,人就坐到了床上。
    章瑾呼地冲起,怒道:“宋迟,不要太得寸进尺。没错,我们没离婚,我们还是夫妻,但我现在不想跟你做。”
    宋迟微一皱眉,冷静地问:“什么叫得寸进迟?你也说了我们还是夫妻,夫妻同睡有什么不对?”
    章瑾压抑再压抑:“那好,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宋迟忍着烦躁:“这话想好再说,到时就算你天天陪我睡,我也不会把女儿让与你抚养。”
    章瑾指着他,只觉什么冲着眼睑。
    宋迟抬手轻轻握了握,似有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一闪而过,音调是低沉的:“你睡吧,我们都不理智,我不想再像那晚那样……”
    她听到轻轻的落锁声,满脑都是他反复地态度,想来想去,只能下一个定论,他性情反复无常。
    第二天起得有些晚,洁洁已经吃饱喝足,屋子也已收拾干净。章瑾难得不好意思,正想商量钟点工的事,韩素就问:“昨晚你们是不是又吵了。”
    章瑾:“……”
    “今天我看他从客卧出来,客卧那床多久没人睡了,你让他去……”
    章瑾心中顿生烦闷之气,打断她:“妈,以后我和他的事你少插手。”
    韩素也来气:“我是你妈,难不成我会害你?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把自己累死累活是为了什么。宋迟现在放低姿态,你见好就收吧,别折腾得把人也折走了。”
    章瑾心浮气躁,早餐也不吃,带着东西扭身就走。
    “外面还在下雨,宋迟说中午回来吃饭,你这是去哪?”
    章瑾没好气:“妈,你让我清净一天吧。”
    她也并非真想出来,韩素碎碎念,十句有五句跟宋迟关联,她现在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想见这个人。
    下了一整夜的雨,街上满满都都是积水。把车开往公司,在路口遇到林霄,他诧异:“章姐,昨晚你不是说车坏了吗。”
    章瑾笑了一笑,瞧他捧着一束花,“行情不错吗。”
    林霄拉下脸来,“哪能是行情不错,你同学感冒在医院挂点滴,她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去接她。你说她是不是看准了我好说话,故意找上我?”
    章瑾极力配合:“也许是这样。”
    林霄眼尖,盯着她看,半晌后才问:“你眼袋突出,昨晚哭过了?是章姐夫?”
    “林霄你是男人呢还是女人呢为什么对八点档的芝麻烂俗的事兴致无穷呢。”
    林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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