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去找府里的女眷,所以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在厅堂叙话。李乘风喝了一口茶水,皱了皱眉头。
    “这茶水?”
    谢砚掀了掀眼帘,“怎么了?”
    李乘风:“好像有点甜滋滋的,放了花蜜?”
    颜如月不喜欢茶水微涩的味道,所以每次喝之前都会放各种花蜜,最爱的是桂花蜜。所以谢砚也随着她,渐渐的养成了习惯。
    “不好喝吗?”谢砚浅啜了一口,淡淡的甜意漫进心里。
    李乘风皱眉道:“好喝是好喝,不过你向来不喜甜啊。”
    和谢砚认识的久了,自然也知道他的一些口味。每次去茶楼喝茶的时候,谢砚从来不碰甜口的糕点。就算吃,他也只挑着咸味的糕点。
    李乘风还问过他,为何不吃枣糕。谢砚当时眼睛扫都没扫糕点,声音冷淡的说了句:“腻。”
    可是现在,他连着喝了三口带着甜的茶水!
    谢砚放下茶盏,瞟了一眼旁边的李乘风,道:“看我做什么。”
    李乘风啧啧两声:“感觉你好像变了。”
    谢砚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他相貌出众,气质也矜贵,即便靠在椅子上,胳膊随意的搭在一旁,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像是权贵人家。
    他嗤了一声,道:“哪变了?”
    得了,说话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李乘风放心了,他还是那个谢砚。
    “没什么,对了,你明年开春便要进京赶考了,私塾里的事情不放一放吗?”
    会试更加难,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考试,李乘风觉得,像谢砚这等才学的人,也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听见“京城”二字,谢砚的脸几不可见的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年底再说,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得对孩子们负责,”谢砚回答道。
    李乘风知道他是负责的人,便也不劝了。“可惜了,我不能同你一起进京赶考了。”
    李乘风落榜了,只能再等三年准备乡试。
    谢砚看了他一眼,李乘风此人素来笑呵呵的,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挂在心上似的。不过此刻,他面容带了点难过,应当是为了落榜的事情。
    谢砚伸出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劝解道:“你还年轻,且学识也不错,慢慢准备,来的及。”
    可能他的话起了作用,李乘风露出一个笑容,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兄弟俩叙话,后院的姐妹们也在闲聊。
    李姝很喜欢颜如月,看她的时候眼睛都是冒着光的。颜如月感受到她的目光,朝着她笑了笑。
    李姝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嫂子,若是你有妹妹就好了,可以嫁给我哥。”
    李姝想,颜如月的妹妹定然和她差不多的,那李家就有个像颜如月一样的嫂子了,她肯定高兴死了。
    颜如月噗嗤笑了一声,眼睛看向谢兰芝。李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谢兰芝脸色通红,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兰芝,也算是颜如月的妹妹啊,她方才一番话,岂不是让兰芝误会?
    “兰芝,你别多想,我没那个意思。”
    谢兰芝垂着脑袋,像是小兔子似的,脸颊红了一片。她眼睛眨了眨,点头道:“我知道的。”
    谢兰芝和李姝关系好,几句话就又恢复如常了。颜如月静静的呆着,听李姝不停的说话,感觉屋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叽叽……”
    李姝停住嘴,眼睛在屋里看来看去,“怎么有鸟叫?”
    谢兰芝来了精神,站起来走到窗子边,指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道:“在这里。”
    李姝当即也走了过去,好奇的看着鸟儿,听鸟儿鸣叫。
    “它长的可真好看,叫的也好听。”
    似是为了应李姝的话,小鸟儿当即又叽叽的叫了几声,惹的小姑娘捂嘴笑了起来。
    谢兰芝解释道:“这是我嫂子送给我哥的,好看吧。”
    李姝点头:“嫂子真好啊,对了,它有名字吗?”
    “没有。”
    李姝哦了一声,接着逗鸟去了。
    有的,它有名字。
    坐在桌子旁的颜如月在心里说道,它叫阿黄。
    这是昨晚谢砚告诉她的,说给鸟儿起了阿黄这个名字。不过颜如月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她想这是她和谢砚之间的小秘密。
    想到这里,颜如月心口发烫,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笑意。
    从外头进来的桃红将茶壶放在桌子上,附耳在颜如月的耳边说了什么。颜如月面上的笑容淡了淡,谢兰芝有所察觉,看了过来。
    “兰芝,姝儿,你们尝尝,这是庄子里刚送来的桃子,正是多汁的时候。”
    颜如月起身,笑着道:“我去净室,一会就回来。”
    俩个小姑娘没察觉出不对,转头继续逗鸟去了。
    出了房门,颜如月面上的笑容褪去,“人现在在哪里?”
    方才桃红说,谢家来人了。
    之前颜德春就说过,那些谢家的亲戚找上门来了。颜如月当然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无非是看谢砚当上了举人,想来套近乎罢了。
    对付这种人,颜如月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到底是谢砚的亲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想的是,谢砚这人性子平淡,沉默寡言,怕是得吃亏。
    前厅里,确实坐着几个从村里来的谢家远亲。
    其中一个瞧着和颜德春岁数差不多,不过不像颜德春那般慈祥,此人瞧着就精明,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盯着屋里的摆件看。
    上次来颜府,压根就没呆多久,毕竟谢砚不在,而且那个颜老爷为人圆滑,他们压根没讨到什么便宜。
    这回好了,谢砚回来了。
    谢砚和谢兰芝两兄妹,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谢砚竟然有这么大的出息,不光娶到了媳妇,还考中了举人!
    上次谢砚成亲后,他们得了消息也来了,本想去谢家看看新娘子,却被谢砚拦下。后来吃饭的时候更是被谢砚灌醉了,没去上。
    这次怎么也能见一见了吧?
    毕竟他们是长辈,那个颜小姐也得客客气气的,说不定还要给他们点好东西巴结巴结。
    “六伯,喝茶。”谢砚开口,打断了谢老六的思路。
    “哎,好,好。”
    谢老六上回来颜府,颜德春就给上了好茶招待着。谢老六没喝过那么好喝的茶水,入口丝滑不苦涩。
    这回他面上带了期待,心想一定要多喝点茶水才行。
    谢老六端着茶盏直接灌了一口,然后面色难看的咽了下去。
    “谢砚,”谢老六不满的开口道:“这是什么破茶叶!”
    他不满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颜如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句,她顿住脚步没动。
    屋里,谢砚面上没什么表情,谢老六知道谢砚从小就这样,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他皱眉道:
    “难道颜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谢砚抬起眸子,随意的看了他一眼,谢老六莫名的觉得有点凉意。刚要说什么,就听谢砚道:
    “六伯,您此次来可是有事?”
    谢老六见谢砚不给他面子,有些恼怒,不过想到谢砚现在是举人老爷,有点架子也是应该的。所以他没多想,道:
    “这不是知道你中举了,来恭喜你嘛!你家里也没个长辈,怕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特意来告诉你。”
    谢老六的想法是,谢砚中举了那就得摆宴,到时候他们都来,摆摆长辈的威风。越想,谢老六面上的笑容越大。
    对面的谢砚神色还是那般淡淡的,声音清冽似带着凉意。
    “不知六伯要告诉我何事?”
    谢老六来了精神,也忘了他方才喝了一嘴碎茶叶。他直起腰板,道:
    “你得摆宴,告诉众人你中了举人,还得收礼。谢砚啊,六伯告诉你,虽然你中了举人,但别忘了本,别忘了你是谢家人。”
    谢老六觉得自己这番话是在敲打谢砚,免得他一直冷冰冰的,像是对他们不尊重。却不想话音落下,谢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没有温度。
    谢老六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就像是在山里打猎时,被野兽盯上的那种感觉。
    凉意顺着脊骨往上爬,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屋里的人以谢老六马首是瞻,见他不说话,都不敢吱声。
    一时,寂静无声。
    半响之后,谢砚才轻笑了一声,重复道:“我不会忘本,我是谢家人。”
    谢老六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他方才吓了一跳,以为谢砚要不满他们。毕竟当年谢家大人走了后,两个小的艰难度日,他们也没怎么帮助。
    “那就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摆宴?我叫人过来给你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是占便宜。谢老六没少给红白喜事帮忙,他专门挑厨房的活计,比如烧火,实际上碰见有什么好的食材,直接偷偷顺走。
    谢老六想,颜府家大业大,东西也定然都是好的,他能占到大便宜。
    谢老六眼里的贪婪自然逃不过谢砚的眼睛,他长眸没有温度,淡淡的道:“待我家重新建起来,自然会摆宴。”
    谢老六震惊,其他人也没缓过来。
    什么意思?谢砚家里不是着火烧毁了吗?要是重新盖得盖到什么时候?
    谢老六皱眉,作势就要拿出长辈的架势来训斥谢砚。“我说谢砚啊……”
    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谢老六转头,就见走进来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各位长辈好,我是颜如月,谢砚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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