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没有急到那个份上。
    皇上优势在手,自不用太过急切。
    又或者是,大势已定,再急也没有用。
    更何况,行人未到、圣旨未到,只靠驿官早早来报信,并无效果。
    秦胤摸着胡子,他现在很难确定是哪一种。
    召了个传令兵来,永宁侯吩咐他去鸣沙关通知其他人。
    不管怎么样,见招拆招。
    至于京城里的状况,他得相信自家老妻。
    老婆子那么机敏一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翌日清晨,林繁回到飞门关。
    “曹伦与甄浩两位副将驻守鸣沙关,”林繁向永宁侯禀道,“鸣沙关一带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次生擒了敌将苏置,由毛将军押着返回,差不多会比我晚到一两个时辰。”
    秦胤颔首。
    鸣沙关的战果,他十分满意。
    当然,没有达到速战的水平,可打仗就是这样,碰着难啃的骨头,时间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啃下了鸣沙关,西州城就指日可待了。
    话又说回来,西州也是硬骨头。
    “京里可能出事了,”秦胤压着声与林繁道,“行人来传圣旨,不是什么好事。”
    林繁一听,眉头蹙了蹙:“眼下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没有打下西州,没有落脚之处,以永宁侯夫人与长公主的智慧,断不会在这时出手。
    唯一的解释是,皇上忽然发难了,所以京中的众人才不得不应对。
    “没有其他消息,很难说状况,”秦胤也不废话,拍了拍林繁的肩膀,“等行人宣旨,尽量掌握主动,若是稳不住这里状况……”
    林繁颔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飞门关众将的性子,彼此之间已经很了解了。
    除非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否则,他们未必会相信“反叛”之说。
    他和永宁侯还有机会。
    万一稳不住,那就只能冲出去,在消息传递之前,赶到鸣沙关。
    正说着话,其余人陆陆续续抵达,话题便不再继续。
    毛固安到了之后,把苏置扔进牢房。
    入大帐,见所有人都在,毛将军问:“行人何时抵达?”
    “快了吧。”安北侯道。
    “我们打下鸣沙关的消息,还来不及送达吧?”毛将军又问,“皇上这圣旨,别不是让我们收兵吧?”
    这话一说,安北侯和冯仲交换了一个眼神。
    比起长年驻守边关的毛固安,他们两位在京的,顷刻间就能报出两组人来。
    一组坚持主战,一组向来求和。
    玉沙口大捷之后,他们就猜想过,京中兴许有收兵的念头,会以军中俘虏“逼”西凉交银钱。
    因此,当时老侯爷才会在军报折子之外,另修书一封,催兵部这那,来表明将士们的态度。
    幸好,京中之后并无退军的意思传来。
    可此一时、彼一时,见他们这些时日没有进展,那些主和的指不定又站出来叨叨。
    冯仲道:“我不想退兵,好不容易打下鸣沙关,怎么能退?”
    “退个屁,”毛固安也道,“就算你们都被调回京城,我与飞沙关众将也一定要继续进攻。”
    皇上总不能把他也调回京城吧?
    西州近在咫尺,谁退谁是傻子!
    第294章 宛如一场笑话
    见他们义愤,永宁侯忙道:“你们这么想就不对,别总觉得皇上会听主和的那些人的话。
    若是两军僵持、互有胜负,西凉有求和的意思,京里说不定会顺水推舟,应了算了。
    可现在,我们是优势,大优势。
    谁敢主和?董侍郎他们能跳起来骂回去。
    皇上也断断不会听那些人的。
    依老夫之见,皇上传旨,极有可能是为玉沙口大捷犒赏,鼓振士气,让我们再接再厉。”
    冯仲和安北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
    林繁思路快,岂会不明白秦胤如此说话的用意?
    他笑起来,道:“我赞同老侯爷的想法。
    皇上深知西州重要,前几年虽没有西进,但亦没有忘了收复故土。
    之前是时机不到,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皇上不会轻易放弃的。
    要我说呢,众将军不妨备上好酒,等接了旨,一起饮上一碗,以作庆贺。”
    刘贲本就向着永宁侯,此时亦道:“确实收了几坛子好酒,等会儿搬出来。我想,等皇上知道我们打下了鸣沙关,还不知道会多振奋!”
    你一言、我一语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毛固安也不再担心退兵,招呼了个亲兵来,与他道:“去关下镇子里切点好肉来。”
    秦威坐在一旁,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突直跳。
    他不由看向老父。
    老侯爷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病状好了大半,精神也不错,脸上有了红光。
    可隐约之间,秦威在父亲的眼中读出了几分担忧。
    父亲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
    也许依旧在担心那圣旨其实是吩咐退兵……
    只不过,身为总将,总要时时刻刻注意士气。
    那位行人,赶到了关内。
    被兵士们引到大帐中,他先抱拳,与众人行礼。
    永宁侯起身,让开主位,问:“是在这儿颁旨,还是去外头宽敞些?”
    行人看了看左右:“烦请各位移步。”
    众人出帐,整理仪容,半跪下以军礼接旨。
    行人站在前头,打开明黄圣旨,目光从几人身上滑过。
    远处,兵士们恭敬极了,却都是竖着耳朵,想知道皇上传了什么旨意。
    行人暗暗叹息。
    他从京中来,他知道那三府跑了个精光,造反之态已经摆得明明白白了,可是,在他心中,他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绝非表面这样。
    收起思绪,行人捧着圣旨,从头读到尾。
    越念,呼吸越紧。
    不止是他,他觉得在场的人,呼吸都凝住了。
    甚至更远处,那些士兵那儿,哪还有谁低着头?各个都抬起了脑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他。
    “老夫,”永宁侯亦看向行人,道,“老夫要反?皇上让冯将军他们把老夫父子与林小子扣起来?这圣旨上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不等行人回答,毛固安先跳了起来:“扣个屁!搞什么名堂?”
    林繁按住了毛将军的肩膀,而后问行人道:“我母亲、姑母、长公主与老侯爷的家眷,离开了京城?”
    行人点了点头:“确实离开了,下官从京中来,这一点可以确定。”
    此话一出,秦威的脸色惨白一片。
    那么一大家子,会去哪里?
    造反之说,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家里人无端端怎么会离京?
    他们发生了什么?
    冯将军等人亦是十分惊讶。
    他们很想相信秦胤与林繁,但同时,身为掌兵的将领,他们也很清楚,大将在外、女眷忽然消失,就是造反的意思了。
    长公主且不论,定国公府、永宁侯府,又不是头一次出大将,怎么会不懂事、会犯错呢?
    接旨的人里,只有秦胤与林繁,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变故因何而起,起码,所有人都离开了,没有被皇上扣下。
    这就是眼下最好的消息了。
    既如此,就该好好来说道说道圣旨了。
    秦胤一改单腿跪下的姿势,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惨笑起来:“造反?皇上竟然认为老夫和林小子会造反!荒唐至极!”
    林繁上前,严肃地问那行人:“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又有人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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