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玄侧过身子看向初夏,金黄色的光晕勾勒出他的侧脸。他挺直着背脊,神情专注,目光温柔。铁盆里燃烧的那一簇火焰,似是燃在了他的眼底,炽烈火热的光,包裹住初夏投射在他眼底的轮廓。
    初夏发现自己的影子融在了流焰里。
    你曾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初夏呆了呆,脑海中浮起当日在枯荷小院内,她仗着他这个被关了十八年的小古董刚下山,跟张白纸似的,什么都不懂,是如何曲解以身相许之意,骗他做了她的师父。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
    初夏托住茶盏的手指,不安地绕着杯底打转。她没指望穆千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她想过,他们做了师徒,即便后来有一天穆千玄明白是她骗了他,会如同他当初所说,小姑娘家说几句谎话无伤大雅。
    她从未料到,穆千玄会如此郑重地提出这个问题。他不像是恼怒被骗,兴师问罪的模样,望着她的眼神,比以往多了几分缱绻缠绵之意。
    初夏满头雾水。
    未等到初夏回答,穆千玄又自作主张地说:夏夏,我将你逐出师门。
    不是,怎么快进到逐出师门了?
    穆千玄思维太跳跃,初夏有些跟不上,只张了张唇,不知所措地唤了声:师父。
    师徒是不能成亲的。穆千玄眼中的流焰铺天盖地的燃烧着,初夏的影子伴随着那团火逐渐模糊起来,却慢慢通过另一种方式,融进他的灵魂里。
    不通情窍便罢了。
    一通情窍,七情六欲,皆伴随她的模样而生。
    穆千玄理解世俗情爱的瞬间,便理解了自己对初夏的感情。
    那不仅仅是师父对徒弟的感情。
    那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感情,世人将这种感情称呼为爱情。
    暗地滋生的欢喜,在穆千玄的心底生根发芽,开出大片的情花。
    师父是什么意思?初夏目瞪口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以身相许。怕初夏不理解,穆千玄严肃着脸,认真道,夏夏,我想与你结为夫妻,做夫妻能做的事。
    初夏:!!!
    初夏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撞倒身后的凳子,杯中茶水晃了晃,浇到手背上,烫得她手一松,杯盏摔落在脚下,褐色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漂亮的瓷杯摔成了碎片。
    初夏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知所措地站着,手脚无处安放。周遭的声响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穆千玄那句我想与你结为夫妻,不断在耳边回响。
    你你你想与我结为夫妻?初夏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那阮姑娘怎么办?
    穆千玄蹙了蹙眉,有些扫兴地说:与她有什么相干。继而一脸警惕,你喜欢阮姑娘?
    什么鬼?
    话题怎么歪到这上面来了。
    初夏连忙摇头。
    初夏想说,男主是女主的,嗫嚅半天,什么都没说。
    事实证明,男主又把剧情搞崩了。
    初夏的反应出乎穆千玄的意料,她像是被吓着了,她老惦记着阮星恬,这一点让穆千玄感觉到不悦。
    不管她喜不喜欢阮星恬,要想办法解决掉阮星恬。
    穆千玄伸出手,握住初夏的手,她的手背被茶水烫了下,皮肤泛红。他没有带烫伤的药物,就拿起手边已经凉了的茶水,指尖沾了点,抹在烫红处散热。
    疼不疼?他问。
    初夏摇头。
    穆千玄低下头,张开唇,轻轻朝伤处吹着凉气。
    真的不疼。初夏想缩回自己的手,又怕他不高兴。
    穆千玄终于松开初夏的手。
    他抬起头来,黑曜石般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初夏。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温柔专注的眼神,他的瞳孔黑得吓人,仿佛藏着漩涡,连带初夏的灵魂都卷入其中。
    夏夏,我做你的夫君,可好?穆千玄固执地追问着。
    初夏喉中干涩,唇瓣张开,还未开口,眉心忽的泛起灼痛,又是剧情在提示她,不能直接拒绝穆千玄。穆千玄是原主平生所愿,拒绝了穆千玄,不符合她的人设。
    可是小黑师父同意吗?初夏从喉中艰难地挤出嗓音,刻意压低的声线,恰到好处地掩饰着她的失落。
    按照剧情,她与穆千玄,只能是有缘无分。
    初夏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罩下,将穆千玄炽烈跳动的一颗心,瞬间浇得冰凉彻骨。
    穆千玄心头发热,初初情动,只想着将一腔爱意表明,却忘了自己的身体里还住着旁人的灵魂,至今他连那人从何而来都摸不清。
    不可以!
    不可以与那人共享初夏!
    要杀了他!
    想起侵入者,穆千玄垂着眉眼,眼底汇聚着大片阴翳。
    他不明白这种酸楚愤恨的情绪是什么,只要稍稍一想,初夏同样会唤那人师父,甚至与他结为夫妻,他的心里头就如同打翻了陈年的老醋。
    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穆千玄压下沸腾的杀意,再次抬眸时,眼底已恢复漆黑一片,直直盯着她,春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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