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捧着兔子糖糕,舍不得吃, 抬头看见楼厌倚着门框似笑非笑。
    什么好东西?
    小师叔给我的。初夏献宝似的, 把兔子给楼厌看,师父, 你瞧,做得真传神。
    天香楼的甜点,来回骑马也要几个时辰,难为他跑这么远。楼厌意味深长地说。
    初夏惊了下。
    或许只是顺路。初夏想不出苏回特意为她跑一趟的理由,但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礼物她收着烫手,还回去更觉刻意,一时有些两难,便在家宴时拿出来,与大家分享了。
    自从得知苏回所赠衣裙是皇室贡品,初夏再不敢穿出去招摇,这回初夏吓得连那件最喜欢的香衣都不敢拿出来穿,找了个盒子,把裙子锁进去,再不过问。
    到了晚上,山庄内灯烛次第亮起,因是中秋夜,格外热闹些。初夏陪着祝笑笑和祝文暄,前去芙蓉居接虞思归。
    芙蓉居内,虞思归坐在镜前。窗外皎月如轮,洒下清辉十里。小棠捧着灯烛放在镜前,拿起胭脂为她上妆。
    虞思归喜清净,今夜又是团圆夜,就给伺候她的丫头都放了假,只留下小棠陪在身边。她形容消瘦,皮肤失去往昔的光彩,纵有橘色光晕掩映,也掩不去镜子里那张皱纹丛生的面庞。
    小棠,我是不是老了?
    夫人生病,憔悴了些,等病好了,就恢复了。小棠安慰着。
    虞思归抬手,摸着眼角的细纹。小棠不敢说实话,她却知道,女人的脸上一旦生了皱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初嫁入奉剑山庄的小姑娘,她的笑笑离开她已经十八年,要是还活着,孩子都该管叫她姥姥了。
    小棠手中的脂粉很快盖住那些细小的纹路,乍一看,颇有几分当时年少的风采。虞思归坐直了身子,从妆奁里取出一支金簪插入发间。桌上的烛火跳动着,烛影乱晃,晃得她有些头晕。
    虞思归说:小棠,关窗。
    再回头时,铜镜里已多了道人影。那人着绯红纱衣,乌发高挽,脸上糊满鲜血,纤细的脖子上,一道鲜红的血线淙淙淌着血。
    虞思归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镜子里的女人,目眦欲裂:你,是你,你又来了。
    小棠已合上窗户,回过头来,奇怪道:夫人,你在说什么?
    芙玉!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怕你。你就算变成鬼了,我也能再杀你一遍!虞思归的面颊剧烈抖动起来,刚扑上去的粉簌簌而落。
    夫人,您别吓我,哪有什么芙玉姑娘!小棠满脸惊恐,尖叫出声。
    虞思归咬牙切齿,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朝着红衣女子劈下。她病重多时,又失了功力,手上力气不足,劈了个空。
    那红衣女子闪躲着,撞开窗户,翻了出去,反倒是屋子的垂帘被剑锋波及,断裂开来,珠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当当当的声音异常刺耳。
    初夏听见小棠的尖叫声,已经到了院门口,几乎是同一时间,祝文暄的身影射了出去,撞开虞思归的屋门。他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小棠,以及发疯挥剑乱砍的虞思归,犹豫一瞬,从窗户中翻了出去。
    母亲!紧随其后的祝笑笑抽出鸣凤剑,格挡着虞思归的剑。
    初夏把小棠扶起,带到一边。
    母亲,是我,看清楚,我是笑笑。祝笑笑用鸣凤剑压住虞思归的剑。
    虞思归终于找回理智,赤红的双眸看向祝笑笑,将祝笑笑搂入怀中,脸上露出属于母亲的慈爱:笑笑,我的笑笑,你还好好的,娘亲答应你,以后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祝笑笑的面色僵了僵。
    虞思归所唤笑笑,是死去的祝笑笑,她真正的女儿。
    芙蓉居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楼厌、苏回、祝长生等人赶了过来,浩浩荡荡一群人,将芙蓉居的小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初夏走出来,与楼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皎洁的月色勾勒出她清丽的眉眼,小巧的鼻梁下,微红的唇如春日蔷薇,悄然在夜色里绽放。
    楼厌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那里仿佛残留着竹林一吻的触感。
    那么美,那么甜。
    倏然一滴蜜,落在心尖上,一点点化开。
    重生前,无论是盛初夏还是阮星恬,答应娶她们,是秉着报恩的想法,对她们从未做过越矩之事,后来虽见过男女情|事,通了世俗的欲望,但对互啃对方这件事并不向往,甚至打心底里认为有点儿脏。
    许是那夜月色过于温柔,又或是竹影婆娑夜风缱绻,竟对初夏起了绮念,借着惩罚之名,吻上了她的双唇。
    短暂的触碰,像是吃到了一颗糖。
    楼厌回味着这颗举世无双的糖。
    祝文暄去而复返,押着名红衣女子踏进人群中。
    那女子脸上糊着红彤彤的血迹,走过来时,与人群里的林愿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祝长生平静无波的眼底,掀起不易察觉的波澜。
    启禀父亲,这就是恐吓母亲的女鬼。祝文暄掰着红衣女子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帕子,擦着女子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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