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分外熟悉,小姑娘抬起头,往更远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恰巧看到台阶上面,站在栏杆旁边,正在聊天的姜凝与沈月筝。她刚要以为自己回到了第一场梦里,只见栏杆旁边又走来一个人
    那人靠着栏杆,正在向下打量。
    走在最后一个的君之仿佛注意到她灼热的目光,冲正在朝他拼命挥手的人点了点头。
    挥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宝乐她自己。
    这并不是宝乐的第一场梦,这是君之的梦中梦。
    沈云芙他们上船后,君之也跟着进了画舫。宝乐就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从始至终都坐在那儿,但是先一步进来的三人并不能看到她。直到君之进来之后,他的目光对上宝乐,就像刚才的她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沈云芙瞧出他的心不在焉,所以问了一句,君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镇定自若的走进画舫。
    他在宝乐身边坐下,并且抢先宝乐一步,低声问她:我这是在做梦么?
    你本来就在梦里。
    宝乐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一句,她必须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暗示他现在并非是食梦者而是梦主人。但是如果讲的太过直白,不稳定的梦境将会直接结束,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虽然可以再次入梦,但她的时间不多。
    君之看着面前的三人,沉思了片刻,随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曾有傲骨随人转,犹有童心只自忙。打一种孩童玩具。
    那一刻宝乐简直想为他鼓掌,不愧是自己的心上人,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真是太厉害了!
    她抢答:不倒翁!
    听到她的答案后,君之出神了片刻。
    他喃喃:原来你才是真的。
    宝乐还想说些什么:我
    君之打断她: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所以找不到我的梦在哪儿。
    这时候听到他口中出现梦字,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小姑娘心里紧张的不得了,赶紧补救道:我进来一次不容易,君之,你可千万别认为这是在做梦!
    我知道,君之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侧过脸光明正大的看着她,我知道是你入了我的梦。放心吧,梦醒不了,是我不愿醒过来,面对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宝乐瞪大了眼睛,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君之,笑的温润如玉。
    他本就不是她记忆里的君之,而更像是中秋节那天秦淮河畔、乌衣巷口、花灯铺前的君之。
    时间可以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宝乐不知道,其实心上人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当年年少意气风发,他策马而过金陵城,红衣长袍在风中猎猎而响,彼时一回头便惹无数闺阁女眷心生倾慕。那是君之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光,年轻、有活力、对未来充满希望,只可惜未曾在那时遇到心爱之人。
    如今他历尽沧桑,满身伤痕,形容狼狈,想要拥她入怀,却怕她被自己身上的刺所伤。
    所以若是可以,哪怕在梦里,他也曾希望,与她相见时,他还是昔年那个红衣少年。
    第193章
    梦中梦的跳跃频率要比正常的梦境快许多,大多数时候,宝乐正准备说些什么,世界就归于混沌。上一场梦中,她在秦淮河畔刚见到君之,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又一次进入了时间夹缝。
    抬头是大雪纷飞,低头是茫茫冰川。
    她四下望去,发现周围景色无比熟悉,似乎正是她第三场梦中死去的地方。冰川之上荒无人烟,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但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快走不动的时候,宝乐见到了冰原尽头,跪在地上的人。那人背对着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件长衫,如墨长发垂在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但她想他一定是她的君之。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那人一动不动,积攒了许久的雪,遮住了他的肩膀。君之就那么跪在雪地里,双手朝上放于膝上,待她走过去才发现他单薄的长衫与张开的双手上,入目皆是淋淋鲜血。
    谁伤的你!宝乐心疼的执起他的双手,发现那手冷的不像活人,而上面的血迹早就干涸。
    其实那时候的君之已经冻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孤身一人杀入敌军,哪怕他再厉害,也终究是凡人之躯。扛着枪林弹雨,像是没有痛觉的机器,一心为了报仇,杀光了所有人。
    随后他从敌军腹地,抱着已经断气许久的心上人,一路沿着雪原前行,走了很久很久。
    他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抱着她时,她染于他身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最终他走不动了,便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跪在雪地里等死,可偏偏他心里明白,自己死不了。君之时常会想,若自己有一天对什么人动心,待那人离去,自己要如何是好,他甚至没有资格像沈临君那般与人共赴黄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在雪地里跪了多久,低温逐渐麻痹了五感,他也懒得去管。
    后来好像有人与他十指相扣,那是一双火热无比的手,他这辈子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像寒夜里闪烁的灯,不光照着他前方的黑暗,还给予了他奢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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