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平一时无言。
    林好不再看他,抬脚往前走。
    二姑娘!温平喊了一声。
    林好停下,低头看着他。
    温平从地上爬起来,没了刚刚乞求的姿态,半眯的眼睛里透出凶光:二姑娘,您就不怕我把当初被您收买的事说出去?
    林好挑眉:温管事这是威胁我?
    温平比划了一下:一百两,只要二姑娘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把那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说出去吧。
    什么?温平以为听错了。
    林好平静笑着:你大可以去说。只是像温管事这样看起来与乞丐无异的人能对谁去说呢?说出的话又有谁会信呢?你无凭无据败坏将军府姑娘的名誉,就不怕被官差抓起来?
    温平狰狞的神情僵在脸上。
    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为何能这么冷静无畏。
    可惜啊。林好轻叹口气,温管事刚刚若说愿意为我做事,凭此来换取儿子的诊金,我虽不会用你,未尝不会因为心软拿出这十两银。
    有些人,永远让恶念第一时间冒头,温平毫无疑问是这种人。
    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怜悯。
    温平眼一亮,满脸急切:二姑娘,小人乐意为您做事,小人可以给您当牛做马!
    不需要。林好摇摇头,大步走了过去。
    她愿意的话,确实能得一个好使唤的人,一个为了完成她的吩咐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但她从不需要这种人。
    她也不想成为这种人。
    前方,几名刚参加完琼林宴的新科进士驻足,议论着林好。
    那位姑娘好硬的心肠,乞儿跪地求了那么久,竟分毫不舍。
    是呢,多了没有,施舍个馒头总应该的。
    随着林好走近,有人轻咦一声:这不是那日的小娘子吗?
    哪日?
    就是那日咱们去喝茶,险些被花盆砸到的小娘子。
    真的是她。
    当时觉得这姑娘好心善
    见少女走近了,几人纷纷住口,望着灯光下那张美丽面庞,有人紧张,有人期待,也有人失望。
    等林好目不斜视走过去,有人叹道:没有想到,那小娘子对女童与乞儿是两个态度。
    该不会是那日见咱们在,那小娘子才对女童和颜悦色吧?
    温峰看向一脸恍然的同科,忍无可忍道:那男子未必是乞儿,说不定是有什么缘故,咱们就不要妄加揣测了。
    时候不早,散了吧。一名头戴金花的少年开口。
    少年眉目清俊,衣冠楚楚,正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状元郎杨喆。
    众人显然以他为首,听了这话各自散去。
    温峰脚步匆匆,追上温平。
    温管事?
    温平看向温峰,神情从茫然到惊讶:你是峰公子?
    温管事怎么会变成这样?温峰吃惊问。
    若不是堂妹,他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温府的大管事。
    温平眼泪立刻流了下来:离开温府后我们父子无依无靠,人人可欺。前些日子云儿被恶人打断了腿,如今伤口化脓发着高热,快要不行了
    这么严重?
    温平哭得更惨:刚刚小人找上二姑娘,就是希望二姑娘大发善心赏几两银子,好给云儿请医问药,没想到
    温峰没有顺着温平的话头评议林好,只道:温管事带我去看看温云吧。
    温平面露喜色,扑通跪下磕头:多谢峰公子,多谢峰公子。
    温峰侧身避开:温管事不必如此,去看温云要紧。
    温平抹抹眼泪,领着温峰七绕八绕,走进一条窄巷。
    巷中污水横流,臭味扑鼻,只有月光勉强照亮灰扑扑的墙壁与墙脚青苔。
    就是这里。温平推开一扇破门,请温峰进去。
    云儿,爹回来了。
    屋里黑漆漆,没有动静。
    温平快走几步进了屋,把油灯点亮。
    灯火如豆,屋内显得昏暗阴沉,一股说不清的臭味往人鼻子里钻。
    温峰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温云。
    与几乎没了人样的温云比,温管事竟还算体面了。
    云儿,你怎么样?
    温平又喊了两声不见回应,快步走了过去。
    云儿,云儿你醒醒。温平推了温云胳膊几下,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
    手伸到温云鼻端,猛然缩了回去,屋内很快响起温平撕心裂肺的哭声:云儿!
    第55章 顺路
    温云死了。
    伤口的化脓加持续高烧,让这个沉迷赌博的年轻人死在了一间破旧阴冷的屋子里。
    温平伏在儿子尸体上,痛哭流涕。
    这样的情景令温峰感到不适,却不忍离开。
    等温平哭累了,温峰从荷包里摸出几块碎银递过去:温管事节哀,你还要打起精神处理后事。
    温平看着温峰手中银子,泪水直流:若是能早点给云儿请个大夫,云儿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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