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疾风颔首。
    晚膳过后,周乔和拂冬主仆俩就不见了踪影。疾风好奇地跟过去瞧了一眼,就立刻兴冲冲地去了书斋。
    “殿下,王妃叫人在后院置办除了一个演武场,库里兵械尽数搬了过去,说是以后每日清晨和夜里都要练武。”
    “随她。”
    横竖唐烈云说了她的伤已无大碍,让她试着慢慢恢复往日练武的习惯。
    但忽然动了这么大的阵势,又练得这么狠……
    疾风多嘴地问了句:“殿下,王妃是不是今日被那孟况给激着了?她这样大肆练武,不会就是为了将来能把孟况给揍一顿吧?”
    战兰泽一笑,自然是的。旁的事输赢于她而言并非什么要紧事,可吵架吵不过和打架打不赢,周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这边演武场边上,周乔一边挑选着兵器,一边跟拂冬说了说孟况。
    “你看着吧,我非把他揍得他老子娘都不认识!”
    “可是王妃,”拂冬又气愤又担心,手还使劲在头顶比了比:“他那么高又那么壮,还天生神力,怎么打得赢呀?您可不能受伤啊!”
    “我这不就是正想办法呢吗?” 周乔挑了一把长枪,又拿起一把大刀,两相对比选了后者。
    “我看他虽然神力,但身形笨重,反应也慢。定是能找到破绽的!”
    “这样吗……”拂冬正若有所思,忽然看见来人,立刻躬身道:“王爷,疾风大人。”
    行礼罢,拂冬还赶紧上前帮忙,从疾风手上接过了一摞折子。
    周乔很是不解,战兰泽放着好好的书斋不用,怎么也来了此处,居然在凉亭里批起了折子。
    “战——”周乔看了看四周的小厮婢女,改口道:“那个,王爷?”
    战兰泽闻言抬眸,挑眉看着她。
    “我练刀会吵到你的,你要不回书斋去吧。”
    “不会。”战兰泽说,“书斋有些闷。”
    身后的疾风一听,那是直在心里咂舌。书斋最是舒适,哪里闷了?再闷也比在此处吹冷风好吧!
    可他敢想不敢说,招呼着小厮奉上了热茶。
    两人一静一动,没怎么说过话。周乔练一会儿口渴了便去凉亭,那里总放着杯温度适宜的茶,战兰泽时而抬头看上一眼,而后又低头继续看奏章。
    疾风和拂冬一直守在一旁,拂冬一会儿看看周乔,一会儿又看看战兰泽,最后手指轻轻戳了戳疾风的胳膊,“疾风大人,我怎么觉得有点不一样了呢。”
    “什么不一样?”
    “嗯……”拂冬歪歪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以前王爷和王妃也是这样,没说过几句话,可那时候和现在就是有点不一样。现在他们明明没说话,却有种一直在说话的感觉。”
    疾风到底年长她几岁,对于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又最清楚不过。连拂冬都感觉出来的事,他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这才十四五的小丫头居然渐渐通人事,他莫名觉得好笑,“你小小年纪瞎感觉什么?妄议殿下和王妃,当心被割了舌头!”
    “啊?”拂冬赶紧捂住嘴,一双大眼睛恳求疾风别把刚才的话说出去,那模样认真又可怜。
    看得疾风心头一颤,立刻别过眼去。
    下一刻,几声嘹亮的“殿下”从前院传到后院,小厮带路,引着虞靖来了此处。
    战兰泽这才放下笔,看了疾风一眼。疾风会意,让一干小厮婢女都退了下去。
    虞靖一看王府多了个演武台,上面的人看着纤瘦,居然能把那柄大刀耍得出神入化,一时忘了正事,撸起袖子就走了过去。
    久不动刀,周乔本已练得满头大汗有些疲惫,但一见虞靖来了,忽然又有了劲头。胳膊一挥,刀尖勾起兵械架子上的另一柄刀,使之朝着虞靖飞去。
    后者抬手就接住了刀柄,接着飞身上台,朝着周乔劈头就是一刀。
    见他来真的,周乔眸中一亮,顿时周身热血纷涌,灵巧躲开后反手就还击回去。二人你来我往,身形极快,当初在战场上没交上手,没想到在此时酣畅淋漓地比试了一番。
    虞靖为人虽粗犷,言谈举止也市井,可到底是戎马多年的一军主帅,十几个回合下来,周乔就落了下风。
    不过这一架她打得高兴,周乔揉了揉后肩,还正经地朝虞靖拱手道:“多谢虞帅赐教!”
    虞靖先后用了两种刀法与她交手,一种是北晋刀法,一种是南楚刀法,如此比试下来南北刀法差别所在已是再清楚不过。
    虞靖随手一扔,那柄刀便回到了兵械的架子上。听了周乔这话,他抱胸睨着她:“你是跟着谁开蒙的?基本功如此扎实,想来不是亲爹教的吧?”
    甫一交手,虞靖便知道眼前这丫头还真不是绣花枕头,女子学武本该用剑,能把刀使得如此炉火纯青,必然是从小练起来的,能练出这力道和步法,少不得是要吃上许多苦头。
    “我是跟着顾伯父练的,他怎么教的顾霆尉,就怎么教的我。”
    “怪不得,听说顾盛远对他那独子最是下得了狠手,要是也那么待你,你如今这身手倒是不稀奇。除了刀,其他的成不成啊?”
    说到这个,周乔胸有成竹地指了指一旁的弓弩和羽箭,“我的骑射天下第一,要不要比比?”
    “切,”虞靖一脸不相信,“黄毛丫头就是不经夸,还天下第一,天底下会射箭的人都死绝了不成?改日随便叫我身边人都能赢你。”
    周乔撇撇嘴,比他还不信。
    “得了得了,我来可是有正事的!”虞靖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廊前观战的战兰泽。
    “王妃,您出了一身汗,再吹冷风会着凉的。”此时拂冬正好拿来了披风。
    “好,横竖今日练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这话她是看着战兰泽说的,后者点了点头,神情温柔。
    周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战兰泽才收回视线,看向虞靖:“舅舅夜里前来,有事?”
    “啊对。听下面人说殿下今日去了西郊大营?我那时不在,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做?”虞靖找了个由头。
    “无事。”
    虞靖回头看了眼拐角方向,“那就是去接她的吧?”
    说到这里,虞靖见四下没什么人,压低了声音:“我说兰泽,舅舅可得跟你说,女人啊惯不得,你瞧瞧,这给你好好的王府弄个演武场出来,你不是最爱静的吗,如此吵闹还怎么看折子弹琴啊?”
    “舅舅来就是想管我这后院?”战兰泽含笑,“如此闲心,倒不如早些续弦,帮着舅母管管帅府的后院去。”
    虞靖一噎,恍然觉得如今的兰泽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少了些冷硬,倒是多出几分真切的随和。以往的他是绝不会这般开玩笑的。
    不过这样也好,虞靖琢磨着,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想来……”虞靖看了他一眼,“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
    无需多言,战兰泽已然明白虞靖言下之意。他淡淡一笑,“家里是家里,军营是军营,西郊大营既交到舅舅手里,兰泽便不会事事都过问。如何带兵遣将,都是主帅的事。”
    听了这话虞靖总算放下心来,想了想他又多问了一句:“那她可真就要吃些苦头了。”
    “能做想做的,她不会觉得苦。”战兰泽说。
    “那殿下也不心疼?殿下宠她宠得南楚无人不知,殿下不也是因着华阳宫召见了她两次,这才从除夕到如今过了正月十五,都不曾去见太后娘娘一面。今日我去了太后宫里,她很是伤心。”
    话音未落,战兰泽侧过头来,神色虽未变,但眸中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温和之意。
    “这些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恐出不了王府。”他冷道。
    虞靖立时后背发寒,“可是兰泽……无论如何,那是你亲生母亲。咱们是最亲近的人。”
    然战兰泽未再多言。
    第117章 退让
    年后微服巡州是南楚历朝惯例,然当今天子年幼,此事自然就落在了战兰泽身上。一晃两月过去,初春三月,天渐渐暖了起来。这段时间除了回王府睡个觉,周乔几乎都扎在军营里。除了练兵,还要盯着各处兵士宿营修建和巡街的差事。周乔正在帐中看图纸,此时宋洵和萧逸掀帘而入。“将军。”周乔闻声抬头,宋洵面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可他旁边的萧逸却是一脸气愤。“怎么,又是那个孟况来滋事了?”周乔转了转脖子,“我今儿个非把他脑袋拧下来。”
    年后微服巡州是南楚历朝惯例,然当今天子年幼,此事自然就落在了战兰泽身上。
    一晃两月过去,初春三月,天渐渐暖了起来。
    这段时间除了回王府睡个觉,周乔几乎都扎在军营里。除了练兵,还要盯着各处兵士宿营修建和巡街的差事。
    周乔正在帐中看图纸,此时宋洵和萧逸掀帘而入。
    “将军。”
    周乔闻声抬头,宋洵面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可他旁边的萧逸却是一脸气愤。
    “怎么,又是那个孟况来滋事了?”周乔转了转脖子,“我今儿个非把他脑袋拧下来。”
    “不是的将军,”萧逸说,“咱们人手本就不够,这两个月又是巡防又是修建宿营和演武场,好容易如今修完了,那混乱的南市也巡得差不多了,这城防营居然又给咱们增了北市巡街的差事。眼下虞帅随肃王巡州不在营里,这差事他不拒,咱们便也不能拒了。”
    “将军。”宋洵将手中图册摊开,呈到周乔面前的案上,“南市摊贩行商的大多是平头百姓,生出的事端左不过是争夺地盘和争抢生意。咱们划分摊位,严惩挑衅滋事的人,两个月下来南市已不再像当初那般混乱。但这北市却是恰恰相反。”
    周乔看着宋洵所指的地方,“怎么讲?”
    “北市就在皇城跟下,周遭住的都是朝中大员,北市的铺子也大多通着朝臣的路子,如此一来是知府不敢过问,城防营也不敢巡街盘查。长久下来,北市自成一派,收租管治皆是绕过了朝廷。”
    “所以城防营这是甩烂摊子呢。”周乔手指敲着桌子。
    “何止是甩烂摊子。”萧逸皱着眉,“根本就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呢,咱们初来乍到不知水深,只怕是得罪了什么要紧的人都不知道。”
    “将军,这差事……”宋洵迟疑,“咱们领是不领?”
    虽然这么问了,但宋洵心里也明白,当初是虞靖应下城防营,如今要推也只能是虞靖来推。
    “这哪由得咱们领不领。”周乔起身拿起佩剑,“既如此,咱们就去北市走一遭。”
    萧逸带兵去巡南市,周乔和宋洵则带兵去了北市。
    这里果真如宋洵说的那般,没有满街要喝的摊贩,只有数不清的米铺酒肆,还有官家夫人小姐们常去的脂粉钗环的铺子。街头巷尾都平静极了。
    周乔挑眉,“既然相安无事,那咱们按例巡视一圈便回营吧。”
    “是。”宋洵明白周乔的意思,这领不得也拒不得的差事,不来巡街会落人口实,来了却又不能像在南市那般仔细盘查询问,既然各个铺子暗里都通着门路,那就不好贸然招惹。
    横竖这也只是临时的差事,周乔虽未明说,但不痛不痒地带兵巡视一圈就回去,总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如此一来,无论是对虞靖还是对城防营都有交代。
    只是这街面越平静,宋洵心里就越不安。或许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在即将巡完最后一条街时,忽然冲出了一队兵马,手持利刃地将周乔等人团团围住。
    此时的玄武军只有两百余人,而突然出现的兵马显然多出数倍不止。
    为首之人身穿银色盔甲,骑在马上大喝道:“尔等大胆!将军府外不下马步行,竟还持械穿街而过,如此冒犯该当何罪!”
    周乔抬眸,不远处建威将军府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此处正是建安军主帅赵崇的府邸。
    “我等照例巡街,自当驭马持械,何来冒犯一说?!”宋洵亦高声道。
    此时将军府的们轰然拉开,那人回头一看,立刻示意手下军将往两侧绕开,中间空出一条路,恭敬地喊了声:“主帅!”
    来者瞧着四十出头,身形魁梧,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使得地面颤了几颤。他身量极高,络腮胡又黑又密,一双眼睛锐利摄人。
    这人就是建安军主帅,南楚先帝亲封的建威将军赵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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