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到了长春宫,皇后慈爱地摸了摸四皇子的胳膊,“说到老六,他自受伤后就鲜少露面,可有人盯着那边?”
    “母后放心,老六一直在睿王府养伤,伤好之后就又如往常般出入勾栏瓦舍,照旧是风流不羁不务正业。”
    皇后点点头,“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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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岩寺内,临舟惬意地品着一盏桃花酿,顺带着睨了眼旁边坐着的人。
    “我说,这酒我都带来了你就不能尝尝?光我一人喝有什么意思。”这么说着,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战兰泽端起自己那杯茶,抿了一口,“王爷深夜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临舟挑眉:“你猜。”
    “若是要付回春丸的银子,自然欢迎。”
    临舟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放肆:“那难办了,我可没那么多金子。”
    战兰泽睨他一眼,“王爷在舒兰院挥金如土时倒是潇洒。”
    “我这不就是给姑娘们花得太多才没钱给你吗,先欠着好了,横竖我也欠你好些个人情了,不差这一回。今夜来找你,也是要你帮我一个忙。”
    “何事。”
    临舟放下酒盏,“沈怀生父子能在兖州坐大,即便没有皇后和四皇子的扶持,也少不得是走了沈家的门路。他们死了也就罢了,但听闻顾霆尉活捉了与他们父子勾结的兖州知府卢炎良,若是由着刑部审讯,那卢炎良说出些不该说的,岂不是徒增麻烦。”
    “刑部段江,不是早就倒向皇后母子了吗。”
    临舟摇头,“今日早朝段江向着沈家说了几句,被父皇当众驳斥,想来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接二连三忤逆父皇。兖州一事,即便是为了性命官职,他也不敢有任何包庇。”
    “所以,”战兰泽看向他,“沈家会派人在路上截杀卢炎良。”
    “嗯。”临舟忽而一笑,“你说煜国公父子若是摊上这事,会怎么跟父皇解释?”
    战兰泽沉默片刻,“你是要亲自去?”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兰泽啊。”临舟将酒一饮而尽,笑说:“这还得多亏了那两位年轻将军,若是他们还是像处置沈怀生父子那般不守规矩,顺路把卢炎良也押回来,我可就无计可施了。更别提这顺水推舟的人情了,你说是不是?”
    战兰泽说:“闻煜三朝元老,持身中正,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是啊,可谁叫新任指挥使不是闻煜,而是他儿子闻远城呢。”临舟望着夜幕中那轮渐渐残缺的月亮,“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闻煜不会愿意让闻远城初次领旨便出这么大的纰漏。毕竟这闻氏一族未来的荣辱,可都系在闻远城一人身上。”
    “所以说,”他侧过头来,举起酒盏:“此时谁帮闻远城,煜国公就会承谁的情。”
    战兰泽兀自端起茶盏,丝毫没有要跟临舟那酒杯碰一下的意思,“那你要我做什么?”
    他不解风情,临舟也不恼,又是一杯酒下肚,身心尽是舒爽。
    “若是猜得没错,周乔和顾霆尉虽擅自处置了沈怀生父子,但总归是不费一兵一卒地平了兖州之乱,是立了功的。想来我那慈爱的母后和聪明的四哥,定是会好好拉拢一番。”
    临舟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顾家好歹还有顾盛远把持,不会叫顾霆尉轻易被人笼络了去。但周家这边可就难说了。周慕白不在,周二姑娘又是个性子温婉不常露面的。唯有周乔,若是皇后有意召见撮合,以她那性子,想必是要妥妥地踩到人家陷阱里去的。”
    战兰泽看着他,没说话。
    临舟也顾不上什么亲王不亲王的,朝着面前之人讨好一笑:“兰泽,我不在,你就替我看顾着周乔,别叫她被皇后和四皇子骗了去。整个上京,我也只信你了。”
    不知为何,那张娇俏的脸蛋骤然划过眼前,战兰泽顿了顿,“她来去自由,若四皇子有意,在宫外便可与她接触。”
    临舟却说:“兰泽,只要你想,自是有办法阻止的。你都能助我一步步走到父皇眼前,一点点入了他的眼,直至他亲赐亲王之位……其中的每一步都不出你的筹谋。所以这等小事,就只看你愿不愿意相助了。”
    兰泽盯着临舟:“你当真有意于她?”
    一瞬之间的对视,临舟不明白他眸中那抹戾色从何而来,却也没有隐瞒:“起初我是因她生得好看又性子张扬才对她有意,但如今她和你一样,都曾在危险之时救过我的命,是我心中紧要之人。退一万步讲,即便无意,我也不愿像她这等浴血厮杀沙场征战之人,被人算计和利用。”
    风流恣意的睿亲王眼中鲜少这般柔和真挚,兰泽别开目光,不去多想这份真挚是因谁而生。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临舟想了想,又补充:“她年纪小是闹腾了些,你多担待。若有无礼之处,你别同她计较,都算在我头上便是。”
    闻言,兰泽微微皱眉。
    “怎么?”临舟看着他。
    只是须臾,战兰泽便又恢复到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无事。”
    不知何时,夜色渐渐褪去,天有了泛白的迹象。
    周顾两位年轻将军回城之时那叫一个热闹,这热闹一是来自于百姓的夹道欢迎,二则是来自于陛下身边的德仁公公竟亲自出宫宣了赏赐的圣旨。
    回城当晚的宴席之上,皇帝对顾霆尉和周乔赞赏不断,周乔趁着陛下高兴,头脑一热便追问道:“陛下,那联姻一事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一双美眸带着笑意看了眼对面的顾霆尉,看得后者面色一黑,只听周乔继续道:“我们副帅可是为了抓那罗知府才受的伤呢。”
    “嗯,正巧你提到了。”皇帝摸着胡子,看向顾霆尉:“你这孩子也是,竟如此奋不顾身,你的伤朕也知道了,一会儿子便叫太医们都来给你瞧瞧,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耽误了!”
    顾霆尉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皇帝收到了郢安退亲的帖子,也明白此事是两边都怪不得,于是还安慰说:“你且放心,待治好了,你的婚事朕还是要仔细替你物色的。”
    顾霆尉赶紧起身:“谢陛下恩典!不过姻缘也是急不得,这伤臣还是慢慢回去养着吧,有刘乾大人一直照看着呢,就……别叫太医们都来看了,怪难为情的。”
    皇帝被他那挠头的样子给逗笑:“朕看你是不知人间愁滋味!罢了,就照你说的好好休养,待什么时候能成亲了,朕便给你赐婚。”
    顾霆尉心里一喜:“多谢陛下!”
    话毕,皇帝又看向一脸期待的周乔,“好了,朕知道你自幼便仰慕长公主,她对你疼爱有加,你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先前之事就此作罢。可欢喜了?”
    周乔笑得合不拢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霆尉和周乔在宴席上喝了个东倒西歪,最后还是顾盛远瞪了眼,这才将喝醉了拌嘴的两人扯开,一个送回了护国将军府,一个则拎回了太尉府。
    喧闹间,谁也没注意一道消瘦的黑影顺着墙根,避开禁军耳目,迅速又悄声地进入了一处偏僻的行宫。
    战兰泽刚从灵岩寺回来,正在沐浴,直至门外响起一声极轻的“殿下”,他才睁开眼睛。
    “说。”
    公公隔着门,禀报道:“殿下放心,皇帝今日当众答应了小将军,一并免了殿下与长公主还有云麾将军和郢安郡主的婚事。”
    战兰泽淡道:“宴席可结束了?”
    “回殿下,宴席结束,众人已各自散去。”
    公公躬身等在门外,半晌,听见里面又问了一句:“小将军呢。”
    公公心中诧异殿下为何会问起周乔,但他不敢犹豫,忙回答道:“小将军已出宫回府了。”
    男子眸中之色瞬时深了些,沉默片刻,他终开口:“知道了。”
    这是第一次,笃定了她会来,可她却没有来。
    第38章 生气
    夜慢慢静了下来,五月的风不似初春三月那般寒冷。行宫正殿之内,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抚上琴弦,琴音萧瑟。屋里只燃了一盏小灯,弹琴的男子仅穿着一件滑缎里衣,领口微敞,一许沾湿的发梢探入其中,暗灯下更显冷清魅惑之色。在行宫中侍奉的公公们半梦半醒地听见琴音,曲乐寂寥却又动听,叫人在晦涩之情中生了困意。所以,无人知道那琴音是什么时候停的。次日清晨,辰时。护国将军府的后院中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哎哟”。“哎哟我这头可太疼了,混像是要炸了一般。”“哎哟这什么呀,太难喝了。姐姐我想吃你做的糕点,甜甜的那种。”
    夜慢慢静了下来,五月的风不似初春三月那般寒冷。
    行宫正殿之内,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抚上琴弦,琴音萧瑟。屋里只燃了一盏小灯,弹琴的男子仅穿着一件滑缎里衣,领口微敞,一许沾湿的发梢探入其中,暗灯下更显冷清魅惑之色。
    在行宫中侍奉的公公们半梦半醒地听见琴音,曲乐寂寥却又动听,叫人在晦涩之情中生了困意。
    所以,无人知道那琴音是什么时候停的。
    次日清晨,辰时。
    护国将军府的后院中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哎哟”。
    “哎哟我这头可太疼了,混像是要炸了一般。”
    “哎哟这什么呀,太难喝了。姐姐我想吃你做的糕点,甜甜的那种。”
    周乔手里捧着碗黑乎乎的汤水,皱着一张小脸:“这东西又苦又涩,还是别喝了吧。”
    周璃本是受不住她这么撒娇的,可事关周乔的身子,周璃也是难得没被她说服,“乔儿听话,这醒酒药要比醒酒汤效用好得多,昨日那烈酒你猛灌下去,若是不以汤药祛除,一连几日都要不舒服的。喝完再吃糕点。”
    周乔撇撇嘴:“姐姐可别听那刘乾大夫的,你要是听他的,不晓得要喝多少药。横竖我这几日也是无事,不像那顾霆尉还得回军中把这些天落下的军务给补上。我多睡会儿自然就好了!”
    周璃不依:“听话,你这还有旧伤呢。”
    周乔大大地叹了口气,眼一闭嘴一张,把一大碗醒酒药给灌了下去。见她喝得干净,周璃立时往她嘴里放了一块软糯香甜的糕点,“怎么样,不苦了吧?”
    周乔嘴里嚼着糕点,含糊不清道:“还得再来一块才能压下去。”
    见周乔吃得高兴,周璃也笑得温和,还给她又盛了一小碗热牛乳。
    “听说兖州瘟疫横行,又军官勾结,我还担心你们会遇到危险,好在都平安回来了。这几日既然不用忙军务,就好生在家歇息。”
    周乔眨眨眼:“姐姐这一口一个你们,说的谁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周璃面色微红,“自然是说的燕林军,足足三万人,可不就是你们。”
    “哦——”周乔故意拉长着调调,“我还以为姐姐是记挂之人呢,也不晓得那人是不是姓顾,长得人模人样,一说话就招人烦啊?”
    周璃捂唇轻笑:“怎么一提到他你就没句好话?”
    周乔把手中糕点一放,“他成日里净惦记着给我当姐夫,就想着压我一头使唤我,还想让我夸他不成?他还骗我说你们已经定了终身,叫我不赞成也得赞成呢。你放心,事关姐姐名节,我早晚收拾他。”
    顾霆尉出征前悄悄跑来闺房找她一事,周乔是全然不知情,周璃回想到了那晚,面上红得厉害。
    “哎,姐姐怎么了?”周乔凑近,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惊恐:“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乔、乔儿——”周璃正欲说些什么,只听门外传来管家张伯的声音:“三姑娘,有位公公前来传信。”
    “嗯?陛下不是已经让德仁公公亲自宣旨赏赐了吗,今日怎么又有公公来传话?”周乔边说着边起身,周璃也同她一齐去了前厅。
    来者是位年轻的公公,瞧着却又有些眼熟。
    见着周家姐妹,他躬身行礼道:“见过二位姑娘。”
    周乔歪歪头:“公公怎么瞧着有些眼熟,是替宫中哪位贵人来传话呀?”
    公公一笑,“小将军贵人多忘事,奴才是兰泽公子行宫中侍奉的,当日小将军吃了南楚菜肴辣得不行,便是奴才奉上的牛乳。”
    这么一说周乔就想起来了,只是提起战兰泽,她顿了顿,却没接话。
    反倒是周璃心生好奇:“公公特意前来,可是兰泽公子有什么事?”
    公公颔首:“二姑娘不必担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兰泽公子差奴才来想向小将军借一把琴。”
    周璃想了想,问:“可是那把七弦焦尾琴?”
    公公点头:“正是。说来公子屋里本是有一把木琴的,只是昨夜公子弹得有些久了,那木琴有些不禁弹,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乔眼睛一瞪:“什么?!他把我琴弹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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