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风是觉小漠就此登基诸多不妥,未想清楚,这才明晰。可九哥还是决定禅位。
    所以他在犯糊涂。咱们不能跟他一起糊涂。
    淳风又默片刻。嫂嫂方才只说最好如此,那么并不是非得伏诛。
    阮雪音不语。
    我助嫂嫂出宫暂避。淳风忽坚决,目光如刀刃,不就是做给天下人看,谁说你要真死?!阮仲不也活着?我去同九哥说,让他下诏,尽管处置!咱们就一起等着此役被淡忘,等着团圆之日,你还要看朝朝长大,看顾祁天下,不能这么傻真去赴死!
    月辉倾洒,花木气息浓郁地浮动在祁宫的角角落落。淳风出幽兰殿,沿着蜿蜒小径很慢地走,刚入御花园,撞上兄长。
    相比傍晚憔悴,又添忐忑,淳风看了看涤砚和总共两名随行的禁卫,明白了:
    这是要悄悄去探望爱妻呢。
    九哥万安。她行礼。
    嗯。顾星朗自喉间发出一声沉闷回应,如何?
    淳风便觑涤砚,涤砚立即带着二卫退远。
    劝好了,也有法子了,嫂嫂同意了。
    出鸣銮殿行至这里,顾星朗只觉月缺损,风寡淡,草木花香皆令人厌烦。
    听完淳风的话再走至幽兰殿,月光变得温柔,风的冷暖正宜,草木花香里皆淌清甜。
    再是经过收拾,到底不比中宫殿,庭中黯淡,正殿也暗,顾星朗借着涤砚悬提的一盏明灯往寝殿去,越走越急。
    寝殿内也只豆灯一盏,放在床头,阮雪音蜷着双腿靠着床架借着那灯火,正仔细读一本旧册。
    顾星朗不让通报,所以没人前来知会。门被嘎吱推开的瞬间阮雪音警惕,侧身飞快将那册子塞进内侧床帐与墙的缝隙间。
    塞的同时回头,以确定这一幕没被来者看见。
    来者是顾星朗。
    她暗幸自己迅捷,一时忘了下榻迎驾。顾星朗关上门见她没反应,也便站在那头不动。
    隔着微弱灯火两人对视,他整个人深处暗影里,她仍是瞧得清楚。
    确如淳风言,很憔悴,且瘦了,极好看的眉目间平添锋锐与风霜,叫人心疼。
    顾星朗瞧她怔怔的,以为又在出神,很轻地叹了口气,迈步至榻前。
    阮雪音这才反应,下榻行礼已是来不及,张了张嘴,却无声,再片刻方道:淳风说你胡子拉碴,我还不信。
    顾星朗没想到是这么一句,抬手摸了摸下颌,刺拉拉的,很难看么。
    你哪有难看的时候。阮雪音弯弯嘴角。
    这样浅淡的笑意已足够叫顾星朗放下全部身段。我从前也这么觉得。有你之后,攒了二十年的信心一直在流失。他坐床沿,将距离拿捏得谨慎,太近或太远,都不利于交心,
    昨夜对镜,真觉难看,无怪你不想要我了。
    顾星朗重视仪范风度,却并不十分在意容颜,阮雪音确定这是撒娇,或该说赌气,盖因他整张脸上都写着委屈二字。
    现在帮你刮好不好?
    淳风真堪大用了。顾星朗心里高兴,敛着,嗯一声。
    清水和器具送进来,阮雪音要挪地方,顾星朗说妥当与否她直接能看见,也有托盘接着掉落的胡茬,在床边就很好。
    遂又亮起三两烛火,她凑近了,半仰脸,握着小刀片一寸寸清理。
    顾星朗垂眸瞧她偶尔扑闪的眼与睫,鼻尖被烛光耀出一点晶莹,只觉看不够,可以盯到地老天荒。
    千万别动啊。阮雪音轻声,我手笨,你知道的,稍动就可能划伤。
    生怕说话也会让手不稳似的,她尽力不动唇瓣,话也便说得含糊,十分可爱,却仍有幽香自檀口中散溢,绕进顾星朗鼻息。
    这里的伤还少么。他学她,也不动唇瓣、含糊着回,一只手去抓她空闲的那只手,放到心口。
    别动!阮雪音急了,想顺势捶他,终怕龙颜见血,屏住呼吸刮完最后一点。
    碧桃带着人进来收拾,又留下两盆温水备用,鱼贯出去。
    如何?他问她,指自己的脸。
    同刚才一样好看。她回答,抬手抚他面颊,就是瘦了。最近吃得不好?
    明知故问。
    阮雪音有些无奈,手掌缓移,摸到他耳垂,轻摩挲,从前我转述老师之语,说无论如何要吃得下饭,你认同得很,却没知行合一。
    再大的危局困局,你何时见我不好好饮食?只有你,每叫我茶饭不思非不愿,不能尔,根本没胃口,从心到腹都堵住了。
    阮雪音默了默。每日两顿的汤药呢?可有按时服下?
    顾星朗目色便发沉,饭都吃不下了,还喝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苏晚晚说你说的,无论如何要喝,我偏不,你不是要我试一试、看一看她?我不试,不看,除非你煎的你送的,否则我一口都不喝。
    阮雪音从前只觉他会幼稚会犯浑,也是偶尔,总想着年纪再长些会好却似乎愈演愈烈,不减反增了。
    方子都是我写的,她煎就是我煎,她送就是我送,你怎么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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