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平度侯奉她命监国。
    显然他没说完。
    玉印和兵符到了肖贲手里,说为防变数,女君回来前都不会交出这两样东西。
    段惜润尝试冷静,竭力思考,为何会到肖贲手里?他如何知道母后将东西放在哪里?
    顾星朗坦坦看她,或是你母后被杀时他就在近旁;或是他在你母后还有一口气时找到了她,表明是奉我命代你前来相助,你母亲担心玉玺兵符无论交给哪方都会危及你君位,不若给他,等你回去主持大局。
    段惜润依然死盯他,若非知你脑子快,见字便能拆理,我真要怀疑,这套说辞是本就备好的。母后是肖贲杀的,待我回去,我、平度侯、庄王滑国公,都要死于祁军攻伐。
    顾星朗动了动眉心,没解释。
    我明白。她都告诉我了。此番你保我保白国是冒祁国之大不韪。她卸下生硬语气,祁臣,确都想杀我么?那肖贲
    不排除他受了旁的指令或煽动,作梗杀你母后。
    段惜润本就乱跳的心颤了颤。怪不得。怪不得阮雪音要反复强调他护她之不易便是不希望万一杀母后的是肖贲,她迁怒顾星朗而至敌对。
    显然顾星朗此刻明白说也为防这个万一。
    顾星朗等了会儿没下文,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我此回国若成,便欠你一份大恩。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忙。
    是诚意也是再递橄榄枝以防他变卦。顾星朗笑笑,我有私心。不想我的子民认为他们的君上靠背信弃义来攻城略地。更不想他们认为这世上的成,其路径都阴暗、歪斜、不讲底线。
    他与阮雪音对世界都有些过分透彻而至于听起来天真的看法。
    自以为世故懂攻伐的人会耻笑他们愚仁。
    也许那些人还不够世故。父君曾说从不世故到世故再到知世故会世故而不以世故为巧为荣,是一整套人间修行,放在庙堂里实践便更是高深学问。
    她不确定他是否正在练习。
    你从不曾用过么?阴暗的,歪斜的,不讲底线的。
    顾星朗想了想,应该也用过。许多事情难以自证。你知道坐在这至高处有最大的可能实现理想,也有最强的桎梏促人跌破底线。两者在某些情形下相斥。比如不杀你的理由和杀你会达成的结果,对祁国而言都是理想。但我必须二选一。
    段惜润细揣摩这段话,并没完全懂。但有一点她听出来了所以你还是有可能变卦。还是可能护不住我或者临到关头选择杀了我。
    顾星朗看出车窗帘望向深秋色,我承诺不了任何,惜润。只能践行当下。
    或因道路确开阔确难受伏,或因那所谓的暗手心知机会不在沿途,一路往南,当真太平。以至于车到边境的黄昏外间声震,段惜润整个人都有些懵,挑窗帘见银甲铺天盖地,最首一人,高马战衣。
    参见君上!
    她细瞧方知是宁王顾星延,总见此人闲云野鹤,一朝带甲竟没认出来。
    顾星朗随即下车走近,微一笑道起,韵水形势如何?朕沿路收奏报,怕也没有你这就在边境的快。
    宁王沉声答:三方相持。
    竟然还在相持,而不是你死我活趁段惜润没回,决出胜负、拿下君位。顾星朗心里莫名开出另一条岔路。不清晰,暂想不出是什么,但整局版图分明有变。
    宁王瞧他入神,有些明白,该是激战太久都有所不济,准备蛰伏智取。
    顾星朗表情依然闲淡,好事。七哥你带兵护她回韵水,旁人朕都不放心。
    宁王的脸微绷起来。
    离得近顾星朗一直盯着。
    忽见他重跪:请君上三思!
    这句极响,与先前二人对话完全不同,足叫身后万千将士听见。
    顾星朗嘴角噙笑,也以同样声势回:宁王何意?
    白国已乱,宗庙飘摇,当乘势攻取,统青川之南于大祁!
    顾星延随性肆意,自来决策行动却不拖沓,而这句话顺畅得听一遍便知演练过千百遍。
    他也犹豫吧。不确定要否携边境将士以国之利害挟天子,这两日该反复斟酌,也便一再打磨措辞。
    白国女君来大祁,为贺珮夫人生辰。祁白百年交好,乘乱攻伐,绝非仁义之师,更是在全天下面前背信弃义,一时扩疆土,不及大祁信誉损。顾星朗高声,语出无波澜,道完这句复低声向宁王:
    七哥对朕若还有几分信心信任,那么听朕一句:时候未到,不是这样。
    宁王单膝在地嘴抿得极紧,好半晌亦压声不让第三人闻得:君上若是因与白国女君私下有诺,臣弟不认为一己之私可凌驾于
    不是。
    宁王眉头亦蹙。
    寂照阁。顾星朗片刻沉吟忽道,我留她有用。
    宁王蹙眉更甚,抬头看他,那眼神里难得疑虑。
    许多话不便此刻与七哥解释。待回霁都必把酒详叙。韵水此刻局面不在预期内,本国极可能有人暗中违抗军令朕现下不问是不是你,之后亦不追究,你此刻遵圣谕行事,便还是忠臣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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