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以这架子为兄熟悉,可代劳为辞,帮她快速拿书。然后每晚如此,是真快,竞庭歌说哪本他伸手便够,俨然万千典籍之摆放序列皆在脑中。
    两侧对墙,八方高架,怎样纵观古今的历练。
    还是没有特定的,依旧由大哥荐吧。
    前日那本《许韩史稿》读完了?
    竞庭歌点头,轶闻居多,翻得快;常日无事,除了吃睡大把空闲。
    纪平亦点头,那也很能读了。许国一百多年沉浮,虽为野史,不乏事实。可有收获?
    竞庭歌生母为许韩后裔,天下皆知。故前夜纪平主动荐此书,想着她该有兴致。
    许国版图较今日蔚国小些,南边国界更北,真真一百余年半个国家扎根寒地,与冰冻为邻,百姓太苦了。
    你是因这个入蔚相助?再兼求功名,如今还兼颜姨衣钵。
    竞庭歌稍意外。只因从前不多的往来里她深觉纪平合宜,比纪桓更会伪装,寡言、慎言,而但凡开口都是防御。
    难得听他进攻。
    世人皆道我野心为功名,从不言第一项。大哥高看我了。
    锁宁长役为兄多少听说了些。你杀阮仲,乃一人与千万人之选,取一命而止干戈,足见,虽狠却惜生民。
    竞庭歌不喜旁人说她恻隐,蓬溪山训罢了,老师教诲不敢忘。【2】
    听说此番归家不过小住,尽孝取经,来日还要赴苍梧。
    兄长连日入书房相谈,荐书又论道,原来不离其宗,也为做说客。
    纪平抬手示意,两人茶桌边对坐。并无此意。且不说你师出蓬溪山,愿做哪国谋士不受约束;便算自小养在家中,懂事了,学成了,根据自己喜好、判断择君主相辅佐,也是常理。历来出于各种缘由异国而居、终身报效他国的谋者,不少,后世评价,也并不囿其国别。
    竞庭歌由意外至刮目,兄长见识比父亲更阔。
    纪平但笑,只是要你知道,没那么严重。你姓纪而一心效慕容,不至在霁都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君上是惜才,父亲是爱女,当然或有来日相抗的风险,他稍顿,
    但既有惜生民一项为基础,国与国相争,说到底是王朝与王朝相争,咱们这些为臣的,不是非相抗不可。各为其主各尽其职之后,成王败寇,寇者认输便是,未必你死我活。还看操盘者。
    一众劝她归祁的显然都做最坏打算,反倒她想都没想过的纪平,不知该叫天真、达观,又或息事宁人。
    多谢大哥。却毕竟刚来,于许多人事不好立时结论,便再荐我一册书吧,夜读。
    出书房,弦月挂高天。相府中人不知她怕黑,不曾多挂灯;她不愿露短亦不说,几晚下来已摸好了一条相对敞亮的路,穿花园回卧房,果见纪齐又在水边练戈。
    比他人还高,舞起来流风回响,挥一下周遭人头纷落之势。
    不是才浴过,再练得一身汗再洗?
    纪齐曾对自己有些意思,竞庭歌是知道的;然小孩心性不必当真,如今为血亲,更没有尴尬的道理。且整个相府最易闲聊的,从来是他。
    虚度二十载,如今才知多立军功是必行。纪齐哼哧哧挥戈,粗气沉沉断续回,自要发奋,恶补光阴。
    因君上天长节发难?
    纪齐猛停挥势站定。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温雅少年郎了。
    应该还是,又从来不是。此前你没看过他另一面,就以为没有。但父亲和大哥看过,所以持重,比你周全许多。
    纪齐横眉向她:你又回来捣什么乱?便想起夜宴上诸事,
    那上官宴求娶你,我是当场帮你拒了。你自己怎么想?
    【1】615纪门聆训
    【2】349蓬溪山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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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六章 碎暖
    不必想。
    言尽于此,自竞庭歌回家上官宴一回都没登相府拜会,可知众人都在等她抉择。
    你为何帮我拒?她觉有意思。
    你替蔚谋事,我们家在君上那里已不好交待;再添个蔚国旧族上官宴为婿,更不合圣意。那芳蔼郡主长养祁宫,不就为了牵制她爹?
    说者无心,却是戳了竞庭歌痛处。她不吱声,纪齐再道:
    这上官宴,据说多情,女人一茬又一茬,仪表堂堂有何用?嫁人得选靠得住的。听说他在麓州时还曾追求温家小姐,如今看来,自为行君令,但其中或有真情,亦未可知。他四下一望,低声量,
    温氏父女被圈禁城郊,他近来常去。
    关于温斐的发落顾星朗明确告知过,包括信王被锁霁都,她都知道。
    只是既为圈禁,按理不能见客,上官宴去得,必有顾星朗示意。
    又为何?
    当日麓州信王府接风宴,温斐对上官宴说那句我与令尊有旧,不知怎么便袭上来。
    还有一句惺惺相惜。分明不止于认识。
    圈禁会客该隐秘,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想,复问纪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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