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颜衣出宫从一月直到三月,时间是不短的;以姝夫人指称每隔六七日一次,次数也是不少的。
    所以是因为老师的次数少。
    她十二月总共出去过两次,那么见纪桓的次数可能是两次也可能是一次。
    若只有一次,初相识,确不够了解,更不足分辨。
    缘分怎么讲?
    顾星朗重新侧过脸看她,也可以叫灵犀。有些人哪怕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但一眼万年,绝不会再错。比如我和你。
    此人是受了伤又值深夜,格外来兴致?阮雪音不觉得当年月华台上一眼万年,她光着脚,甚狼狈,而顾星朗全程冷漠分明审视之姿。
    但此论有理。如何见的,有没有对过眼神说过话,故事不同印象也会径庭,不能全怪纪桓瞎。
    是谁错认了谁和谁?易容一题最欢楼中阮佋已经详细展演过,不难想,顾星朗随口问。
    这个故事里只有两个男子。阮雪音答。
    阮佋,和竞庭歌的父亲。而刚才他已经猜到了是一个男人错认了两个女人。
    顾星朗恍然哼一声,孽缘很多啊。
    阮雪音撑起来,认真看他,瑜夫人同你呆了一整晚,没说画像的事么?
    顾星朗当即抓错重点:什么一整晚,也就不到两个时辰。你和我这样才叫一整晚。
    阮雪音被对方忽来严正也带得跑了题,你这叫心虚。不心虚老解释什么。
    我这叫君子坦荡荡。你不高兴又不说,我只能多澄清两回。
    那是我错咯?
    顾星朗无惧她亮晶晶眸子迎了一瞬,败下阵来,我错。
    天底下该没有第二个男子这样可爱,在外分明厉害,关上门认错却快。阮雪音抿嘴笑,俯身至他颊边亲了一口,
    所以瑜夫人是在纪相的书房里看过对不对。竞颜衣的画像。
    顾星朗勉力从这一口香泽里挣出来,抓回脑子,半晌答:对。
    阮雪音坐直。
    你告诉她了么?顾星朗淡声。纪桓那位少时故人是竞颜衣,已经无须再考了,所以此问明确。
    还没。阮雪音真正不安起来,稍踟蹰问:你会用这件事么?
    顾星朗无甚表情,晚苓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见过画像,尽管后来糊弄过去了,以竞庭歌机敏,不会猜不到。但她不是六亲不认?纪桓是她父亲这种事,不见得能影响她。
    竞庭歌自有她的弱与盲,加上如今身体状况,有些想法会一时改变也说不定。
    所以纪桓是错认了竞颜衣和惢姬,也就是楚荻。
    他从最初便怀疑老师,直至今日,堪称执着。阮雪音想了想,将前朝盛装之疑一口气讲出来。
    三家齐聚,何等机缘。顾星朗沉吟。
    你觉得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只分大与小。三家皆有幸存者是小可能,三家幸存者到此代皆为同龄女儿是更小的可能,她们三个还同时进了东宫药园,万中无一。他抬眼看她,
    姝夫人说谁是谁。
    阮雪音没看他。
    驿馆内无地龙,无木炭,被子极厚,顾星朗又是年轻男子火力盛,被窝里多呆一会儿竟觉得热。
    她不答话,看着素净的厚被上暗纹的花。
    顾星朗微变脸。胡说。我最不信的就是宇文家还有遗孤。太祖行事狠厉,当年下令全族斩杀根本不可能留活口。
    你刚说万事皆有可能。
    若顾夜城起事之初宇文家便开始挖后路,想保几个族人的命是不难的。历朝历代,这样的事一直在发生。
    山风吹得窗户吱嘎嘎响。
    父亲姓阮,母亲姓宇文,她苦心抚育你十六年最后送到我身边,倒是完整的一盘。关于惢姬十几年弈局的猜想也自去冬与慕容峋信件往来时便有,他甚至在今春蓬溪山上明白问过。
    今春蓬溪山,那个微雨清晨,他以寂照阁为契口探对方送阮雪音入祁宫的真正动机,甚至明确询问是否因为看了两人的星官图所以对阮雪音格外有信心。
    山风吹得窗户吱嘎嘎响。顾星朗考虑片刻,将此一段告知。
    何止星官图匹配。阮雪音想起姝夫人画像之说。根本是量体裁衣。这个人如果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总之他一定会喜欢老师为他准备了十六年的姑娘。
    他喜欢的是一件作品。不是阮雪音。
    心上一角自早先山腰对谈便皱起来,此刻重提,那角落由皱至拉扯,有些疼。
    她压它们下去。还有呢,还说了什么。
    还强调了寂照阁河洛图是宇文家之物,说阮雪音于他也许是祸非福。
    与今日姝夫人之词是对得上的。
    当时不觉,因为从悬案到时局都没走到今日地步。
    万般断势,其实到此刻都没有断错,只是差时间。时间未到,缺子相填。
    但她还说。那个早晨的细雨声扑回来,顾星朗觉得脑内清明了些。她说没人能对抗时间,说了几件阮雪音小时候的事,说他和慕容峋或是两个姑娘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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