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刑院亦然。郭培答,比肖子怀立得更远。
    不明信源。阮雪音点头,但此报指向明确,总能依据其内容对送信者身份稍作判断。肖大人,您觉得何人可堪呈此密报?是朝中哪位臣工么?
    自然不是。后庭事务,前朝不详;关涉夫人,更非朝臣所能及。
    也不可能来自民间吧?
    肖子怀眉心浅动,宫内事,更非寻常百姓可窥。
    那么只可能是后宫的人了。阮雪音言辞淡淡,哪位内臣或宫人么?
    夫人上殿之前,太医局所有人已经当庭受过问询,御史司和审刑院也会进一步查实。远处郭培缓声,依旧和气。
    阮雪音扬眸望过去,
    郭大人原本觉得,若本宫以奇药秘术避喜,最可能被御医们发觉,所以暗送密报者,有可能来自太医局。
    回夫人,正是。然太医局各位大人皆否认,最重要的是,连张大人都断不出夫人之症,臣等有理由相信,此信不来自宫内医者。
    宫内医者,也不都在太医局。密报上不是说了么,雪音不才,也通医理。巧就巧在,据我所知,祁宫中不在太医局却精通医药的,不止我一位。
    隔着一整个殿庭,纪晚苓盯着阮雪音。
    持续在盯,直至此刻。她眼皮跳了跳。
    所以夫人确通医理。肖子怀道。
    是。
    不止一位,又作何意?郭培问。
    杜大人方才说,是本宫扰了后庭清宁。擅宠之过,有违后妃德,雪音不敢推脱。但真要言扰言乱,昨夜送密报诬陷、引发今日朝堂纷纭之人,才是用心良苦。
    她环视殿上东西臣工列,声量忽高,
    专宠所挞,其实不止挞雪音,也挞君上。个中道理,诸位大人不会不懂。如今有人以算计天家传承之名构陷,让雪音罪加一等,君上若继续相护,势必引发君臣不睦,祸乱大祁朝纲。雪音疑罪,自然该查;但背后手脚之人,更值得警惕。
    话音落,她转身向北,跪地深拜,
    臣妾今日上殿,已逾后妃之礼;此刻议君上、论朝政,句句为罪。无论真相如何,臣妾甘愿领罚,但请君上、也劝各位臣工,以全局计,切勿因小失大。
    刚讲过了,顾星朗缓开口,面上无波澜,
    今日殿上无论谁,说什么,都不算过、免于罪。起来吧。此刻你这般跪,晚些结论是为构陷,岂非要满朝文武向你跪拜致歉?
    自然不会。为今之计,已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额头触在手背上,地面深处的凉意传入掌心。阮雪音一环环算接下来步骤。
    且看对方是否知难而退了。
    真要两败俱伤,总归自己只损八百。
    夫人言后庭之中,还有人懂医理,且不是御医。半晌,肖子怀沉声,
    臣斗胆,揣测夫人弦外意,是想说暗送密报之人,或为此人?
    阮雪音已经站起,闻声转头,不错。
    肖子怀沉吟半刻,没往下说。
    杜晟启口,敢问夫人,此人是谁?
    实在很想和他交换一下眼神。实在没找到机会。
    先前没机会,此刻上了大殿,更没机会。
    顾星朗。她心道。未奏先斩,但愿没给你出难题。
    草木摇曳,不绝如缕。阮雪音垂了垂睫,复抬眸,轻描淡写:
    蔚相之女,瑾夫人上官妧。
    午时将过,人语嗡声被木叶交响隔绝于鸣銮殿内。
    顾淳风站在长阶之下,踮脚翘首,自然什么都望不到。
    午膳时辰都要过了。她颇觉饥肠辘辘,又走不得,抚着肚子,面上焦灼,半天也不见出来个人,也没人再进去,都闷在大殿里做什么?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都不是什么好词,似乎也不贴切。段惜润默默想。她是半柱香之前到的,已经用过午膳,此刻与淳风并立相候,酒足饭饱,也就从容许多。
    事关重大,又上了鸣銮殿,自然要一鼓作气求个说法。恐怕没那么快。她柔声宽慰,看一眼淳风动作,
    殿下要不要先回去用午膳?若有消息,我让满宜来灵华殿通报。
    别了。淳风摆手,这么大阵势,一刻都耽误不得。后妃登朝堂,青川三百年,何曾有过这种事?万一有什么不测,我好歹是公主,还能说上话。
    段惜润眨眼,可殿下您,根本进不去啊。真有不测,她抿嘴,等到咱们知晓,怕是大局已定。
    是这个理。顾淳风跺脚,究竟到哪一步了,涤砚这个死小子,就不能出来报个信么!
    涤砚出来了。
    便在顾淳风话音落处。
    他一路下长阶,神色肃穆。好容易走近了,顾淳风正要开口,只见对方恭谨一揖,
    夫人,请随微臣上殿吧。
    顾淳风眨眼,转头去看段惜润。段惜润一脸懵,待要问,却听另一道甜糯音色自身后响起:
    有劳涤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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