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事与肃王殿下无关。相国慎言。陆现凝眸敛色,半晌转了头向对方,女子入仕,扰乱朝纲,败坏国运,此断古已有之。上官大人也不喜那小蹄子参与蔚国政事,也不放心她常伴君侧,却一再不动声色帮君上护她在宫中,究竟是何考虑,还请大人明示。
    她能做成的事,你们都做不了。我也做不了。上官朔未多思量,缓缓作答,此女的才能,身份,与蓬溪山师门、祁国珮夫人的关系,以全局计长远计,对蔚国利多而害少。且她野心勃勃,性子决绝,行事狠厉更胜男子;她一心要在蔚国施展抱负扬名天下,此一番愿景,时至今日,我深信不疑。四下无人,他向右平移两步,离得对方近些,目光依旧停在红木梁柱上,声量低至不可闻,
    陆大人,当初先君陛下的确属意肃王,你我也都支持,但遗诏未下,苍梧乱起,紧接着竞庭歌入局,就此改变风向。过往种种,尘埃已落,如今朝内安定,举国兴盛,多年共事,我还是用那几个字劝你,计大局,朝前看。蔚国霸业未成,不是内耗之时。
    相国大人当初究竟为何最后倒戈,陆现至今不明。肃王殿下也想知道真正缘由。
    大势已去。上官朔答得果断,有些过分果断,我早就明白对殿下和大人说过。彼时南军已经倒戈,北军四校的兵符被她用计收了,苍梧城内大局已定,何必再引动战事,白白流血牺牲,伤及无辜百姓。
    禁军内部生变之时,大人与我同肃王殿下在一处,便是那时候,大人也未作此虑。殿下羽翼遍及蔚国,苍梧城内失了控制,其他城郡兵力仍在掌握,虽不及禁军战力,贵在人数众多,当真要打,不是无胜算。陆现亦将声量压至最低,喑哑而切切,但相国你于次日突然站出来支持当今君上,称先君陛下也属意睦王,朝中一半臣工依附,真正的大局已定,是在这一日。
    他依旧维持着声量,语气却加得重了,
    而前一晚亥时,不止一个人看到,竞庭歌进了相国府大门。
    她确实用流血牺牲不值、苍梧百姓何辜和青川大局蔚国宏图说服了我。上官朔答,依旧果断而迅速,谁为君都好,只要治国有方,能安民生,能图大业。他一顿,当今君上有这个能力。而在图大业一事上,竞庭歌自有其你我都没有的优势,两相权衡,自然作长远计。
    含章殿中只他二人,十二月的冷风自殿外呼啸而入,很快将严冬寒意刺进骨髓。
    牝鸡司晨,终致祸患。半晌,陆现开口,满腔萧索尽是长叹,只盼相国大人今日决断,来日勿要自砸腿脚,追悔莫及。
    中宫就要有主了。上官朔道,妇人的问题,自有妇人解决。你们担心她常伴君侧徒增风险,中宫也会忌惮其常居静水坞分走君心,更何况我们这位中宫皇后,来自崟国。内廷之争,自会起到防范作用;我们身在外廷,心中有数,必要时出面制衡便可。但竞庭歌对蔚国霸业百利无害,此一项,还请陆大人时时观省,烂熟于心。
    今日这封信自然是捏造。陆现沉吟半晌,再次开口,但她必定一心效忠蔚国,绝无二念,此一项,相国大人又确定么?诚如您方才所言,即将入主中宫这位,是另一位崟国公主。
    万无一失。上官朔答,且她们二位是敌是友,各自立场为何又是否坚定,到时候宫中照面,自见分晓。而妇人之矫情善妒,此一时彼一时,往后如何,咱们一步步看着便好。皇后入主中宫,无论如何,对静水坞那位都是牵制。后者之于前者,也是一样。
    含章殿外十余里处,竞庭歌随慕容峋走在回御徖殿的路上,双耳奇烫。
    自然是有人正骂她。她想。这群鼠辈。
    你今日
    不要同我说话。肺已经气炸了。她道。
    肺炸了又不是嘴炸了,为何不能说话?
    讲话难道不需要肺气?她挑眉,扬声叫嚣。
    身后一众宫人皆唬得一跳,虽知竞先生在御前向来无状,到底没怎么近距离感受过。霍启蹙眉,回身吩咐众人放慢脚步跟得远些,自己也逐渐慢下来拉出距离。
    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气的。慕容峋语意沉沉,人倒还平静。
    不是第一次才可气。一而再再而三,这帮轻重不明、是非不分的蠢才,我早该下狠手治他们。
    你方才不已经治了他们?临危不乱,现场拿证据,步步为营刀刀见血,陆现半点便宜没占到,理都在你这里,满朝文武还听了你一顿家国天下的训斥。他神情复杂,望向明红宫墙之上那些金灿灿琉璃瓦,如此口才气势,说得这些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国之脊梁哑口无言,还想怎样?
    忆及方才情形,竞庭歌颇觉满意,深感自己临场功夫又有精进,便有些后悔没再多说几句,彻底将人骂得狗血淋头方能解今日之恨。
    很厉害么?她眨眨眼,问得认真。
    很厉害。慕容峋答。如此战况,以一敌百,偌大的蔚国怕是没人厉害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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