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张大人。小女,便拜托了。
    纪桓再次起身,重重揖礼。
    分内之事,相国大人言重。
    瑜夫人这边,务必照料妥当。需要什么尽管用。若行宫不便,着人回霁都去取。另外,顾星朗饮一口茶,指腹轻轻摩挲杯壁,傍晚时分已经说过,此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今日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是死罪。
    是。臣已经和崔医女统一了口径,就说瑜夫人是被火势所伤。今日入寝殿伺候的人不多,近身伺候的只有蘅儿姑娘。其他宫人们不明所以,想来说不出什么。一应方子用药,都由臣与崔医女亲自操持,不会让太医局其他人瞧出来。
    顾星朗点头:很好。你去吧,辛苦。
    张玄几想起半个时辰前秋水长天那一出,哪里敢领功,应声行礼退将出去。
    厅内出现片刻安静。
    或者说沉默。
    老师,
    听得顾星朗突然改口,纪桓起身:臣惶恐。
    老师请坐。今日晚苓出事,责任在我。是我没护好她。
    君上哪里话。晚苓这孩子任性妄为,君上连续两年派禁军在茅舍外相护,已是宽宥。照臣看,君上对她,过分纵容了。
    茅舍是战封太子的茅舍,纪晚苓来一回夕岭守一回,尽管也才两年,毕竟不好看。
    她就这么点念想,谈不上纵容。饶是如此,还是险些出大事,是我疏忽。
    说起来,此事生得蹊跷,老臣匆匆过来,也未听到任何风声,到此时仍是糊涂。君上,可查到了什么?
    顾星朗面上闪过瞬间尴尬。事发不到两个时辰,他一心挂在阮雪音身上,赶去山坳前倒是派了大批禁军开始在整个夕岭搜索,此刻沈疾也已出动,但尚未传回消息。
    纪桓当然听说了他带着阮雪音惊天动地奔回行宫的事,见他不言,也便反应过来:想来沈疾大人还在查。但,珮夫人为何也在?
    老师,具体情况,我尚不清楚。现下对此事能提供有效线索的,首先,蘅儿。她常伴晚苓不离身,怎会突然离开?那几名兵士的相貌,她还能记住多少?待晚苓情况再稳定些,最迟明早,得先问她。
    君上意思,是怀疑那几名守卫兵士有问题?
    那几个人,恐怕不是禁军,此刻沈疾正在确认。这一点,也是我要回答老师的:晚苓得救,是因为十三皇子在鹿岭阴坡顶发现了端倪,当时珮夫人也在。
    于是将今日傍晚接到顾星漠报信的事简要说了。
    君上,按理说,此事属于后宫范畴,臣不该过问。
    您是瑜夫人的父亲,于情于理,都该知道。
    是。君上体恤,老臣感激涕零。只是,事涉禁军,恐怕没那么简单。君上比臣更清楚,如今的大祁后宫,错综复杂;今次出事,偏偏又是瑜夫人,君上
    他欲言又止,停顿良久。
    老师的意思,朕明白。此事朕会彻查到底。另外,他突然转话头:有一事,朕一直好奇。老师专程来夕岭看珮夫人,可有结论?
    纪桓一怔,又要起身,被顾星朗拦下。
    君上。尽管坐着,他仍是有意躬了身,老臣此求,不合规矩,至今也未向君上解释,是臣之过。瑜夫人未经允准便将七月君上抱恙的详情告知老臣,亦是她的错失。凡此种种,但凭君上问罪。
    顾星朗淡淡一笑:这些事情,已经过去。朕既默许你来夕岭看,你便是奉旨行事,何罪之有?
    是。君上对纪氏爱护宽待,老臣无以为报。他顿一顿,声音有些发沉:不敢有瞒君上,据瑜夫人描述,君上彼时症状,臣总觉得,耳熟。
    顾星朗眉心微动,平静道:老师此话何意?
    纪桓额上沟壑出现了极细微的变化。因为细微,几乎不可察,但顾星朗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又对他极为熟悉,还是捕捉到了。
    臣少时认识一位习医的朋友,曾听他说过类似病症。
    老师是说类似,还是完全一样?
    纪桓只犹豫了极短一瞬:君上圣明。乍听之下,完全一样。
    顾星朗依然平静:老师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一别多年,杳无音信。上了年纪的人叹息,哪怕极轻,也散发着沧海桑田的隽永感。
    顾星朗听出了这种隽永,怔忪片刻,继续道:但老师以为,珮夫人与那位故人有关,所以才会治我的症。
    是。
    结果?
    至少从相貌看,并无相似。
    顾星朗心下一动:相貌?老师竟怀疑她是你那位朋友的,后人?
    是臣多虑了。珮夫人是公主,自然是崟君之女。
    但老师为何会这么想?
    君上,那薄如月色的语气里叹息更重,每个人年轻时都会遇到一些人,发生一些故事。臣年纪大了,偶然嗅到与往事有关的味道,难免犯疑心病。如今确认,总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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