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蕊闪开目光。
    辛益便不再理她,走至齐岷这边来,低声道:“头儿,这两间密室看着有些年头,应该不是东厂人来了以后才修建的。”
    齐岷正在检查铁床上凝垢的锈迹有多厚,闻言并不反驳,道:“先找出口。”
    “是。”
    里面这间密室至少是外面那间的三倍大,除众人所在的区域外,左右两侧还分别有一个隔间,众人便自发分成三队——辛益领着一直在祷告上天求平安的春白,辛蕊暂且陪着备受打击的程义正,齐岷则跟虞欢留在原地,接着检查铁床旁边的刑具。
    空气里的刺鼻气味并不消散,虞欢看着齐岷碰过的一件件透着森冷杀气的铁器,噤声不语。
    齐岷放下一把铁烙:“怕?”
    虞欢摇头,问起一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田兴壬以前是怎么欺负你的?”
    齐岷微愣,显然根本没想到虞欢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看回手边各式各样的刑具后,有所意会。
    “你不是见过?”
    虞欢疑惑,旋即想起他身上的那些疤痕,心底不安的猜想被证实,滋味如吞利刺:“你身上的伤疤,是他弄的?”
    齐岷“嗯”一声。
    虞欢细想那些狰狞的、丑陋的疤痕,心脏窒了一会儿。
    那天夜里烛火微弱,她看得并不清晰,却记得齐岷左侧胸肌接连腹肌处有一条极长的暗痕,像是刀疤,又像是被鞭笞过的印记。
    东厂里的酷刑有多残暴狠戾,如今就摆在眼前,虞欢试着想象齐岷被扣押在那些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承受严刑的场景,心脏里的那种窒痛感愈发强烈,像是燎原的烈火,焚烧着胸腔。
    齐岷看见她收紧的下颌,试探道:“怎么了?”
    虞欢眉目深垂,微吸口气:“你不是认了冯敬忠做义父?他凭什么还敢欺负你?”
    齐岷语气平淡:“两码事。”
    他不提细节,虞欢便以为是他不想再重复往事,了然之余,又不甘罢休:“冯敬忠欺负过你吗?”
    齐岷不答反问:“为何这么在意我是否被人欺负过?”
    虞欢一震,耳根很快烧起来,否认道:“有吗?”
    齐岷看着她:“没有吗?”
    灯火燃在斜后方,二人所在的位置光影昏暗,虞欢看见齐岷锐亮的丹凤眼,匆匆挪眼,故作高傲走开。
    齐岷不再追问,唇角微挑。
    右侧隔间里,辛蕊点燃石壁上的火把,环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异样。
    程义正杵在角落,向来张扬的一个人,此刻却像被蒙了层霾似的,耷着眼皮一声不吭,外加额头有伤,看着更颓败落魄。
    辛蕊看不下去,喊了声“喂”。
    程义正抬头,见辛蕊扔来一物,接住后,看清是自己先前给她的那一方绿草手帕。
    “擦擦吧。”辛蕊说完,转开头,开始妆模作样地寻找机关。
    程义正握着这方熟悉的手帕,心头刺痛,折起来放进衣襟里。
    辛蕊回头来看时,见他仍顶着半边脸的血迹,不悦道:“你怎么不擦啊?”
    程义正又恢复昔日散漫:“脏了你洗吗?”
    辛蕊被他一噎,呛道:“又不是我的帕子,我为何要洗?”
    “是你扔来的。”
    辛蕊见他如此不讲道理,懒得再理,走向一边,程义正跟过来,如影随形不算,还偏拿那半边瘆人的脸朝着人。
    辛蕊看得心烦,掏出自己的手帕盖在他脸上,程义正接住,眸底光影微亮,淡淡道:“你的帕子,脏了你洗。”
    辛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隔间不大,依旧是石块垒砌而成,辛蕊摸着墙壁,开始耐心寻摸,忽又听得程义正在背后喊:“喂。”
    “又干什么?”辛蕊眉头一扬,语气不耐。
    程义正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口吻:“如果这件事情跟我程家有关,你会怎么看我?”
    “什么怎么看你?”辛蕊回头,正要开怼,却见程义正眼神严肃,白皙的脸庞被火光映照,眼罩漆黑,右眼深邃,神态跟那散漫声音相比,分明是两个人。
    “你会认为我是个恶人吗?”程义正盯着她,问道。
    辛蕊沉默,想起这间密室里发生过的一切,正色道:“这些事情,跟你有关吗?”
    程义正斩钉截铁:“没有。”
    辛蕊内心莫名松了一口气,耸眉道:“那你急什么?还来问我,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还能给你定罪不成?”
    火光照着少女耸动的眉尖、英气澄亮的杏眼,程义正看在眼里,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开,眸底漾开柔光。
    虞欢走过那几张锈气刺鼻的铁床,借着挽发的动作偷摸耳根,确定不那么烫了,便接着说道:“何隽说,田兴壬就在观海园里。”
    齐岷就跟在身后,相隔不足一步,闻言“嗯”一声。
    “你可看见他了?”
    “不确定。”
    “他刚刚……”
    虞欢回头,不想二人相隔太近,这一回头,入目便是齐岷突起的喉结,他人很高大,手指修长,喉结明显,便是不说话时,也像一块嶙石屹立在那儿,无端令人浮想联翩。
    虞欢微微屏息,听得齐岷低声:“刚刚什么?”
    火光里,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分明没摸,指腹却像被石头摩过,虞欢面颊又开始热起来,后退半步:“他刚刚在禁园里?”
    齐岷垂着眼,把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接着嗯一声。
    虞欢往前走,精神开始不太集中:“在哪里?”
    齐岷淡声:“说了,不确定。”
    “……”虞欢赧然,脸上更热,便又询问,“他年纪多大?是什么模样?有多高?”
    “四十三岁,长脸高鼻,左边眉尾有痣,身长六尺,体型瘦削。”
    “既然这么清楚,那怎么还不确定?大人都看什么去了?”虞欢找回状态,故技重施,“该不会都盯着我了吧?”
    齐岷竟不否认:“或许吧。”
    虞欢意外,脸颊更烧起来。
    怪。
    虞欢腹诽一声,见壁柜中层摆放着一座漆黑的青铜香炉,伸手便要碰,检查一下是否暗藏机关,齐岷俯身下来,先她一步触及。
    虞欢略有点不满,转头发作,不知齐岷俯身,嘴唇竟从他唇间擦过。
    全身遽然像被电击,心尖激颤,唇瓣上一刹而逝的触感犹如烙印,虞欢心神全乱。
    “我不是故意的。”
    齐岷没动,眼盯着那座青铜香炉:“是么?”
    作者有话说:
    本章又名《来自直男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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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不想拖累我,就跟着我。”◎
    短短一刹间, 无数念头从脑海里疾闪而过,虞欢看着齐岷近在咫尺的侧脸,克制着胸膛里失控的鹿撞声。
    这不是第一次亲齐岷,可是为什么这不经意间的一次触碰, 会令皮肤沸烫成这样, 心跳混乱成这样?
    虞欢不解,深吸一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用他先前反诘的语气回应:“不是么?”
    齐岷不语,耳朵在虞欢看不见的地方急速涨红, 大拇指摩挲过青铜香炉上的浮雕,察觉虞欢要离开, 挺身靠近。
    “别动。”
    虞欢被他圈在怀里, 心跳更快, 便欲质疑, 齐岷手指停在那座青铜香炉底座处,节骨突起, 用力一转。
    “咔”一声,沉睡的石壁倏然震动起来,整座密室随之动摇, 虞欢惊怔,若非被齐岷护在怀里,必然要被唬出一身冷汗。
    辛益等人闻声赶来, 惊见密室中央朝北方向阴气森森,一条黑不见底的甬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出口?!”春白惊讶。
    辛益眉头微皱, 取下石壁上的火把, 伸手在甬道前一探后, 回头道:“头儿,里面有风,应该是出口。”
    齐岷神色泰然,握在虞欢胳膊上的手并没有松,举步前进。
    虞欢被他搂着,走过众人的视线。
    辛益看着这一幕,如鲠在喉,转头向春白道:“跟紧了。”
    春白听他声音沉闷,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是黑着一张俊脸,趁着辛蕊、程义正离得还有点远,低声劝道:“大人,王妃此刻需要齐大人保护,你不要生气。”
    “……”辛益胸口一梗,想起上回二人在寺庙大殿里共同忧心齐岷、虞欢的情形,顿生一种被背叛之感,耷眼看来,“你现在心倒是够大。”
    春白微微咬唇:“此一时,彼一时嘛。”
    辛益更梗住,看她又一副楚楚可怜之态,无从发作,便朝后面叽叽喳喳的二人呵斥:“你们俩不吵架会死不成?”
    辛蕊一噎,瞪眼看过来,见齐岷、虞欢已走进甬道,忙要去追,被辛益拦住:“冲什么,乖乖殿后。”
    辛蕊不满:“我为什么要殿后,殿后明明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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