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喝的是什么?”
    辛益腹诽“这是见人拉屎□□痒么”,转回头来,皮笑肉不笑:“托王妃的福,喝奶茶呢。”
    虞欢眉挑得更高,眼眸微微发亮:“他喜欢喝奶茶?”
    “是。”
    虞欢眯眼。
    那次跟齐岷聊起奶茶,齐岷坚称不爱喝,果不其然,是在哄她。
    虞欢挑唇,拿起茶壶,一边倒,一边又问:“喜欢喝什么口味的?”
    辛益:“甜辣不忌,都喝。”
    “那现在喝的,是甜的还是辣的?”
    “王妃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虞欢捧着茶杯,闻言有所会意,低头嗅了嗅后,试探着抿入一口。
    奶茶温热,入口香甜爽滑,在味蕾上蔓延开浓厚醇香,虞欢惊喜地睁大眼睛。
    辛益看着虞欢的眼睛在一瞬间焕发光亮,心知是对齐岷所煮的奶茶相当满意,哼的一笑。
    虞欢犹自惊疑,又喝两口,越喝越爱,竟感觉比春白所煮的更令她心仪。
    “这是谁煮的奶茶?”
    “王妃有需求,我等自当效犬马之劳。”
    虞欢掀眼,一脸的警告:说人话。
    辛益抿唇,偷瞄一眼齐岷,闷声答:“齐大人。”
    虞欢胸口“咚”一声,下意识朝齐岷看去,薄暮笼罩着茶铺,齐岷坐在那里,背影萧萧肃肃,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是一如往昔的落拓。
    虞欢又抿一口奶茶,口感爽滑,甜而不腻。这样的香甜的茶,竟然是那个又冷又硬的男人煮出来的……
    为她而煮的……
    虞欢的心里突然像闯进来了一群麋鹿,鹿蹄咚咚地踩踏着胸膛,耳里落满回音。
    “王妃要没什么吩咐,卑职便先告退了。”
    “等等。”虞欢制止。
    树底下有蝉声,草丛后是淙淙溪水,虞欢捧着茶杯,眼盯那边的齐岷:“替我转告齐大人一声——”
    风声沙然,虞欢声音明亮:“我原谅他了!”
    茶棚里,齐岷放下茶碗,侧头,目光在虚空里与虞欢相会。
    天色灰蒙,树影覆压,更衬得彼此眼眸极亮。
    齐岷收回眼,提壶倒茶,奶茶甜香弥漫鼻端。
    *
    茶棚十里开外便是县城大门,戌时,众人赶在宵禁前入城,下榻客栈。
    县城客栈条件有限,上房统共就两间,为安全起见,齐岷住在虞欢隔壁房。
    辛益来汇报今日的事务,顺便请示晚上的巡防安排,齐岷吩咐完后,伸手解佩刀。
    有小厮送来热水,辛益知道,齐岷要洗浴了。
    “头儿的伤如何了?”辛益想起齐岷手臂上的伤口,顺口关切。
    齐岷答无碍,因他没挪脚,便看了他一眼。
    辛益厚着脸皮赖在原地,转头朝门外瞄一眼,突然改变主意:“要不……今晚上我先值守吧?”
    齐岷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外看,居然一下想到隔壁住着的人,接着便猜出辛益的醉翁之意。
    他是怕虞欢夜里来找自己,所以要请缨值守,齐岷放下刀,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张峰来不了?”齐岷反问。
    张峰是原定于今晚值守的锦衣卫。
    辛益解释:“没有,只不过……”
    齐岷下颌一摆,不再给他争取的机会。
    辛益抿紧嘴唇,看着齐岷淡而威严的脸色,转身离开。
    小厮在屏风那头倒完洗澡水,退出来,问齐岷可还有其他吩咐。
    齐岷说不用,伸手解衣领,走入屏风内。
    小厮提着空桶离开,及至门口,看见来人,惊讶地张开嘴。
    来人伸指竖在唇前。
    *
    天很热,像闷着一场雷雨,屏风内弥漫着热水蒸起来的雾气,虞欢坐在圆桌前,以手托腮,看着屋里的情形。
    房间不大,朝南的窗,靠北的床,规格、摆设都跟她那一间大致无二,略有不同的是,这里的衣架上挂着一整套男人的衣服。
    飞鱼袍、金腰带、玉佩、护腕、里衣、亵裤……
    虞欢一样样看过去,目光再往里转,被一扇屏风阻拦。
    屏风上画着赤壁图,水波澹澹,云层翻卷,虞欢看不见后面,却知道,后面有男人正赤条条地坐在浴桶里。
    没有水声,他大概是在泡着澡休息,会是什么姿势呢?
    虞欢想,大概是胳膊搭在桶沿上,头微微往后仰,闭目养神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一定会露着喉结吧。虞欢看过齐岷的喉结,很性感。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屏风后响起窸窣水声,不多时,水声“哗”一下,男人从浴桶里起来了。
    虞欢深吸一气,凝神。
    齐岷擦干水渍,拿起杌凳上的干净亵裤穿上,走出屏风后,身形定住。
    雾气氤氲,屋里并不明亮,仅有的一盏灯放在桌上,映照着虞欢黑亮的桃花眸。
    齐岷眼神如镞,瞪着她。
    虞欢看到他上身的肌肉因意外而有一瞬间的收缩,心脏在胸膛里震动得更快更有力。
    齐岷脸色阴沉,展眼向门口看,房门是关着的,他耳力向来过人,虞欢如果是中途进来,他一定能听见。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是趁着小厮离开那档口进来的。
    那么,她算是“观摩”他沐浴的全程了。
    齐岷转身,要回屏风后去穿衣服,虞欢打开桌上的药箱。
    “该擦哪一瓶药?”
    齐岷恍如不闻,弯腰捡起杌凳上的亵衣,再出来时,亵衣穿在身上,胸前略微敞着,似在昭示匆忙,又似在昭示不悦。
    可虞欢看在眼里只有一个感受——孟浪。
    “轰”一声,又是闷雷滚落,夜雨泼下来了,唰唰地打着窗柩,齐岷走上前,停在圆桌前。
    烛火烨烨,齐岷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欢。
    虞欢仰着脸,对上他深黑的瞳眸,道:“我想起来了。”
    齐岷微怔,反应过来她所指是什么后,眼底愠色稍霁。
    虞欢乖乖道:“离开京城前,我得罪过一个官家小姐,她姓白,闺名珍珍,后来进了宫。”
    齐岷蹙眉,虞欢说的是圣上四年前册封的顺嫔——督察院右佥督御史嫡女,白氏。
    “王妃认为背后唆使东厂杀人的,是顺嫔?”
    “圣上对我情深义重,我若入宫,一定会夺走白氏的恩宠。换做是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虞欢有理有据,齐岷看着她的脸,拆穿:“顺嫔在宫中从不受宠。”
    虞欢不慌不忙:“那她自然就更恨我,更忌惮我了。”
    齐岷深看她一眼:“顺嫔侍奉圣上多年,无宠无嗣,人微言轻,就算憎恨王妃,也绝无能力调遣东厂余孽。”
    这是实话,田兴壬戴罪潜逃,不可能冒着必死的风险联络禁廷,更不可能会为白氏这样无权无势的后妃卖命。
    虞欢还待再说,齐岷转身向里间走:“事关王妃性命,若无线索,王妃可以不说,不必胡诌诓骗。”
    “那指挥使又为何要诓骗我?”
    齐岷驻足。
    虞欢托着腮,屈指敲在桌面上,并不因为被齐岷拆穿而气恼。
    什么官家小姐,什么得罪,什么白氏,的确是她胡诌一气,她来,就是想质问他。
    “不爱喝奶茶,是诓骗我;不会煮奶茶,是诓骗我;让我上戏台帮艺人搭把手是诓骗我……指挥使大人到底骗了我多少呢?”
    屋室寂静,外面夜雨大似瓢泼,喧嚣不歇。
    “该不会……没有心上人,也是在诓骗我吧?”
    齐岷回头,灯火幽微,虞欢以手支颐坐在桌前,妙目泠泠。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给大家献上一幅美男出浴图。
    第二十二章
    ◎“怕什么?”◎
    大雨如注,夜风吹扑着灯盏里簌簌的烛火,彼此的脸在屋里忽明忽灭。齐岷看着虞欢那双狡黠的眼睛,隐忍道:“王妃该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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