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张老脸挤出笑意,喉咙眼儿也是颤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心里暗骂进禄坏事。
    他拼命给辽姐儿使眼色。
    辽姐儿,东西先别送,您给殿下施针的情谊,殿下都看在眼里,实话不瞒您,您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殿下为人随和大方,一定会满足您的心愿。
    冯祥像笑又像哭:辽姐儿是有福气的,您有什么想要的,您就说呀。
    老祖宗起了兴趣,将翡翠佛珠取下来盘在手里,笑呵呵道。
    原是如此,辽姐儿,我跟你说过,凤真不是不懂事的,他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你想要什么,尽可以大胆说一说。
    文至仪眉眼弯弯:是呀,哥哥本性不坏,你不必这么害怕的,哥哥有什么一定会给你。
    一旁的陆稚玉不由得握紧了扶椅。
    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儿,话已至此,她真怕辽袖提出要进王府的事,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下不来台,恐怕会答应她。
    不会,辽袖已经许了人家,应当不会是这件事。
    文凤真抬指,止住了所有人的话头。
    眼底的风雪送来透骨的寒意,冷澈异常。衣襟清晃,好似拢住了天光清辉,愈发衬得线条明净。
    他吐字清淡,却让人明显感受到压顶的逼迫感,无形施压,或许是在逼她住口。
    辽姑娘,你要送我什么。
    空气绷成了弦,辽袖愈发忐忑不安。胸口隐隐作疼,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她深呼吸一口,慢声说道。
    殿下
    辽袖缓缓从怀里拿出那封请帖。
    红底烫金,写了她与宋公子的名字。
    四角被她握得皱巴巴,汗水濡湿了纸背。
    从前每与文凤真玩牌,总是隐约瞧见要赢的希望,往往在他云淡风轻的笑意下,满盘皆输。
    这回,她不能再输了!
    辽袖抬头,嘴角抿得平直,额头冒了细密剔透的汗珠,瓷白的小脸渗出胭脂色,一対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対他扬起嘴角,嗓音轻轻的,吐字清晰。
    这是订亲请帖,多谢殿下这段时日的照拂!
    她柔软勾人的唇瓣,继续呵出甜热气息。
    在府里的时候,殿下送了我很多字画,首饰,送了我一只老鹰,请吕太医给我治病,吩咐小厨房给我做合胃口的菜,没有因为我娘的事対我苛待,我很感激殿下,一直以来叨扰您了。
    这句话就像在说:殿下,你是个好人,可是
    一瞬间,门外头的冯祥如遭雷击,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眼前一片漆黑雾气,几乎晕厥过去。
    怎会如此辽姐儿她看着娇娇弱弱的,怎么敢这样做。
    她竟然将订亲请帖送给了殿下!
    冯祥心底一片凄凉,看来进禄说的没错,辽姐儿一直都是要与宋公子订亲。
    是他们误会了。
    准确来说,是他自错聪明,一直撺掇殿下往错的路走
    陆稚玉彻底松了口气,重重坐在椅子上,恢复了平静的面容,眼底闪过欣喜之色。
    看来辽袖并不清楚,她本有可能成为淮王正妃。
    辽袖下巴滑落一滴冷汗,接连不断,啪嗒啪嗒
    她咽了咽喉咙,格外清晰,却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胸腔一颗心砰砰跳得极快,喘息急促。
    她激怒了文凤真,几乎竭尽了她的勇气。
    出乎意料之外,暴怒并没有降临。
    半晌,文凤真不言不语,极白的侧颜一点点沉静下来,一片沉默寂静中,极强的窒息感。
    他凤眸底笼罩上一层更深的夜色,深湖无澜,唇角抿直。
    整个人像雕塑一般静止不动,腕珠也停止了转动。
    又过了很久,他眸光一转,手下的腕珠重新转动。
    喀哒喀哒
    佛珠碰撞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次愈发急促,愈来愈快。
    原来如此。
    文凤真牵起嘴角,眸光一遍遍扫过厅堂众人的脸。
    老祖宗关切的目光迎来。
    原来奶奶也早就知道这件事,她筹备的婚事是为了辽袖与宋搬山。
    文至仪紧张地攥紧了帕子,一动不敢动。
    如今知道怕了,她也是知情的吧,帮着辽袖瞒着自己。
    最终,文凤真的眸光落在宋搬山的脸上,他站得清直,这样理直气壮,仿佛跟她天造地设一対。
    宋搬山静静一笑,虽然并不欢迎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温和开口。
    月底订亲宴,殿下若想来,我们自会招待周到,这第一封订亲请帖,您还是第一个收到的。
    他笑盈盈的脸,让文凤真的腕珠转动得越来越快,只想碾烂他那张脸。
    文凤真面不改色,整个人冷得像冰块儿砌成。
    他忽然站起身,黑色云纹鞋履走过几步,走到辽袖身旁,文凤真睨了她单薄的身躯一眼,眼帘微垂。
    辽姑娘,这就是你要送的?
    他的目光剐落在她手上那封刺眼的请帖,红得浓艳,喜庆极了,落了一声嗤笑。
    辽袖的手指几乎痉挛,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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