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出他语气中的勉强,萧毓盈不满地扁了扁嘴,“你撒谎,若是喜欢,你便主动亲我一下呀。”
    唐柏晏垂眸,便见萧毓盈面色绯红,双眼迷蒙地看着他,他视线缓缓下移,不自觉定在她的唇上。
    此时,她饱满的朱唇湿漉漉的,若清晨沾着露珠的牡丹花,娇艳诱人,淡雅的桂花香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跟着醉了,他竟不自觉喉结微滚,略有些口干舌燥。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然还未触及那朱唇分毫,就被一只柔荑骤然堵住了嘴。
    “不对,我不能逼你的。”萧毓盈蓦然自言自语道,“我不该逼你的,你不喜欢便不喜欢吧,再说了,那事儿有什么好的,我才不稀罕呢,不稀罕……”
    她嘴上嘀嘀咕咕的,旋即翻个身背对着他,呼吸很快便均匀起来。
    唐柏晏定了定神,想起方才那一幕,往自己额上重重拍了拍,或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自大半年前与他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回了安国公府后,他这位夫人便没再同他闹过脾气,依旧如从前那般随着性子玩乐,偶尔买些喜欢的衣裳首饰,也将府中事务打理得紧紧有条。
    只夜里不再缠着他了,亦不再等到他回来,困了便倒头睡下,至于那事儿也再未开口提过。
    她不提,唐柏晏亦不主动,偶尔有了兴致,他也不碰她,只闭了眼睛熬上一会儿,任他自己消停。
    唐柏晏给萧毓盈盖好衾被,旋即长叹了一口气,平素他是巴不得不去做那事儿,可今日不知为何,竟略有些控制不住。
    或是真的素久了吧。
    作者有话说:
    红包,评论前十,懂?(狗头)
    第70章
    幼年
    北方十月的风已带了肃杀之气,若锋利的刀刃,裹挟着风沙剐在脸上带来些许刺痛。
    碧芜站在安定门的城门上,任衣裙在呼啸的风中翻飞,俯首看着五万大军肃立于城门前,若深夜的海面漆黑压抑。
    大军之前,手持一柄红缨银枪,身骑骏马,着玄黑铠甲者正是萧鸿泽。
    永安帝亲自相送,以一碗壮行酒祝愿大军凯旋,作为主将的萧鸿泽说的慷慨激昂之词飘散在风里,碧芜一句都未听清,只看着他双唇阖动,心若刀割。
    天还未大亮,京城却已是万人空巷,送行的百姓围在道路两旁,呼声、痛哭声与叫喊声混杂,寻常百姓无人为这场战役而喜,更多的是被迫无奈,身不由己,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上阵,不知前路生死,归期有期的无力。
    誓师过后,便听一声响彻天际的号角破开云霾,熹光驱散黑夜自云后探出头。
    萧鸿泽迎着朝阳同永安帝辞行,旋即猛夹马腹,掉头引领大军出征。
    万人脚步齐发,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剑戟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响,很快盖过此起彼伏的痛哭声,随着扬起的漫天尘埃,渐渐消失在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尽头。
    碧芜咬唇强忍着泪意,直到烟尘散去,大军再无踪影,她才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埋下脑袋痛哭起来。
    萧鸿泽走后,因怕萧老夫人太过伤心惦记,碧芜便带着旭儿在萧家陪了祖母一阵儿,一住便是小半个月。
    碧芜没先说什么,反是萧老夫人主动赶碧芜回去,说她一个王妃,这么久不回府,只怕外头人乱传闲话。
    碧芜倒是不在乎,能有什么闲话,顶多就是她与誉王夫妻不睦罢了。她在安国公府的这段日子,誉王时常也会来,只夜间不会过夜,与旭儿玩闹一会儿,最多坐到亥时便会起身离开,碧芜也不会留他。
    可既然萧老夫人这么说了,再看她老人家这段日子在旭儿的陪伴下气色也好了许多,碧芜便让几个丫头收拾了东西,回了誉王府去。
    誉王当夜便在雨霖苑留了宿,头一夜倒是没动她,只规矩地抱着她睡了一晚,及至第二夜,或是觉得她恢复好了,便彻底原形毕露,狠狠折腾了她一宿。
    翌日羞红着脸让小涟替她揉着酸疼不已的腰时,碧芜蓦然有些后悔当初没让誉王留下过一晚,这男人一旦积攒地多了,就容易如饿狼一般贪婪,怎也要不够。
    萧鸿泽抵达西南后不久,便托人带信给了碧芜,报了平安,言五万大军抵达靖城后,西南如今形势还算稳定,西泽大军应当没那么容易再破边防。
    看了这封信,碧芜放心了一些却也未全然放心下来,萧鸿泽前世出事在明年开春,也就是大抵二个月后,若一切仍会照前世那般发展,那她现在安心到底太早了些。
    半月一晃而过,眼瞧着旭儿便要满两岁了,碧芜与誉王商量了一番,如今西南形势紧张,这生辰宴不宜大操大办,待到那日请些至交亲朋来,简单地吃上一桌酒席,便算是过了。
    旭儿生辰前夕,太后遣人来召她和旭儿进宫。进宫当日,还是太后身边的李总管特意亲自坐着马车来接的。
    旭儿的话已是说得流利,一见着皇太后,先是照碧芜说的,规规矩矩地施了个礼后,便迈着小腿颠颠地跑上去,昂着脑袋喊“皇曾祖母”。
    他这一声叫得太后心都酥了,忙将他抱在膝上,让李嬷嬷端来御膳房刚做好的点心。
    与旭儿玩闹了一会儿,太后才抬首看向碧芜,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是蹙眉道:“哀家今日抱着旭儿,觉得这孩子沉了许多,倒是你,本就瘦弱,如今这小脸瘦的,看着都教人心疼。”
    碧芜抿唇笑了笑,便听太后又道:“想必是为着你哥哥吧?”
    听太后提及萧鸿泽,碧芜眸光黯淡了一瞬,轻轻颔首。
    见她这般,太后不由得低叹一声,“哀家知你担忧你哥哥,但有些事儿到底不是担忧便担忧得来的,哀家总觉得你哥哥是有福之人,此回定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前几日,哀家也召你祖母进宫说话,说起你哥哥的婚事来,这几年哀家光想着你,的确疏忽了你哥哥,也没为他寻桩好婚事。你哥哥是你爹娘唯一的儿子,是得有个孩子继承安国公之位的,待你哥哥这次凯旋回来,哀家便做主为他寻个好姑娘赐婚。”
    前世,萧鸿泽一生未娶,院中连个妾室都没有,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自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碧芜也不知这一世萧鸿泽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可她定也希望萧鸿泽能平安回来,兑现对萧老夫人的承诺,娶妻生子。
    她起身恭敬道:“那孙媳便先替兄长谢过皇祖母了。”
    太后点了点头,也知道萧鸿泽的事不好多提,她看了眼怀中的旭儿,转而道:“小五,依哀家看,你与迟儿也是时候该再要一个孩子了。”
    碧芜闻言懵了懵,脱口道:“可孙媳觉得,旭儿到底还小……”
    “都快两岁的孩子了,哪里还小。”太后反驳道,“若落在旁的人家,哪里有主母亲自养孩子的,也只有你处处仔细,偏要自己带旭儿。如今旭儿大了,你和迟儿也该为他添个弟妹,誉王府就他一个孩子,难免寂寞了些。”
    太后说着,垂首柔声问道:“旭儿,你说是不是,你告诉你母妃,你要不要弟弟妹妹。”
    喻淮旭的确想要,正如太后所说,不止誉王府,前世皇宫中就只有他一个孩子,除却他那位小舅舅萧鸿笙时不时会进宫来陪他,平素时候他始终都是孤零零的。
    可看了眼坐在底下的母亲为难的模样,他想了想,却是违心地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旭儿不要弟弟妹妹。”
    太后略有惊诧,“为何不要弟弟妹妹呀,往后有了弟弟妹妹,便能同旭儿玩了。”
    喻淮旭还是坚定地摇头,“可是有了弟弟妹妹,爹娘就不够喜欢旭儿呢。”
    底下的碧芜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太后作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在旭儿额头点了点,“你这孩子,怎反给你皇曾祖母捣乱。”
    在太后这厢用了午膳,碧芜才带着旭儿离开了慈安宫,方才走了一小段,便见宫道尽头站着一人,正含笑看着他们。
    “爹。”
    碧芜还未反应过来,旭儿便已撒开腿冲誉王跑了过去。
    见誉王一把抱起旭儿,碧芜缓步行到他跟前,“殿下怎的在这儿?”
    “本王刚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知道王妃今日和旭儿来了皇祖母这厢,便想着来看看。”誉王问道,“王妃这是要带着旭儿出宫了?”
    碧芜点了点头,便听誉王薄唇微抿,笑道:“今日还早,王妃难得进宫,不若本王带王妃去个地方吧。”
    听得此言,碧芜眨了眨眼,面露疑惑,“什么地方?”
    誉王不答,故意卖起了关子,“王妃去了便知晓了。”
    虽不知誉王究竟要带她去哪里,但碧芜还是乖乖跟在后头,前世她在宫中呆了十余年,对这里还算熟悉。走了一大半,她便恍然大悟,知晓这是要去何处。
    果不其然,复行了数百步,他们就停在了一块红底金字的门匾前。
    匾上书有“燕福宫”三个大字。
    燕福宫是誉王出宫建府前的住所,亦是他长大的地方。
    誉王的生母沈贵人当年就住在侧殿,沈贵人死后,誉王就养到了主殿的祺妃膝下,祺妃亦是十一皇子的生母。
    守殿的宫人乍一看见誉王,忙上前施礼,并派人去殿内通禀。
    片刻后,便见一人阔步自殿内出来,欣喜地唤道:“六哥,六嫂!”
    此人着湛蓝暗纹长袍,赭色云纹短靴,玉冠束发,约摸及冠之年,可尚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正是十一皇子喻景彦。
    “六哥,你们过来,怎也不提前知会我和母妃。”喻景彦的声儿里带着几分埋怨。
    誉王浅淡一笑,“因不是特意过来,来不及提前说,王妃今日恰好被皇祖母召进了宫,本王便想着顺便带王妃过来看望母妃。”
    他说罢,垂首看向怀中,“旭儿,喊十一叔。”
    前世,喻淮旭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位十一叔了,他听话地开口奶声奶气地唤了声“十一叔”,喻景彦忙应答,登时欢喜地将旭儿抱了过来。
    碧芜跟在两人后头入了殿,便见主殿门口立着一个妇人,约摸四十上下,徐娘半老,却仍是风韵犹存,自眉眼间尚能瞧出当年昳丽风华。
    这便是十一皇子的生母祺妃了。
    祺妃站在殿门口望眼欲穿,远远见他们走近,忙迎上来,她看了眼誉王和旭儿,旋即牵起了正欲见礼的碧芜的手,“不必多礼了,快,外头凉,都进里头坐吧。”
    碧芜见过祺妃几回,但并不算多,前世誉王登基后,祺妃亦被奉为太妃,但却并未住在宫中,誉王恩准她出宫与当时已被封王的十一皇子同住。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牢笼里被困了大半辈子的祺妃终于重获了自由,在赵王府中过着儿孙绕膝的日子,安享晚年。
    祺妃拉着碧芜在殿内坐下,还特意让碧芜坐在自己身侧,她笑容满面,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欣喜,“迟儿也有好段日子未来了,没想到这回竟将王妃和孩子都一并带来了。”
    “是迟儿疏忽,早就该来看母妃的。”誉王歉意道。
    “嗐。”祺妃笑了笑,“你平日公事繁忙,抽不出空来看我也是正常,不必自责。”
    祺妃说着,抬眼看向喻景彦怀中的旭儿,惊诧道:“上回见到旭儿还是在中秋宫宴上,这才过了多久,旭儿看起来又长大了许多。”
    喻淮旭也是知道此人是谁的,他自喻景彦的怀中下来,快步跑到祺妃跟前,乖巧地唤了一声“祖母。”
    祺妃闻声,不由得愣住了,以她的身份,本当不起这声祖母,但听到旭儿这般喊她,忍不住心下雀跃,忙让贴身婢子自内殿取来一枚上好的玉佩塞给旭儿,碧芜见状要拦,祺妃却道从前也未给过旭儿什么,就算是为着这声祖母也是该给的。
    在殿内陪着祺妃说了会儿话,
    喻景彦便以带着旭儿去看他收藏的书画为由,同誉王一道出去了。
    碧芜笑着颔首,但其实心知肚明,这兄弟两人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说,才借旭儿的名刻意躲开去。
    那三人一走,殿内便只剩下了碧芜和祺妃二人,见祺妃含笑双眸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好一阵儿什么话都不说,碧芜着实教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赧赧垂眸忍不住道:“娘娘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祺妃这才移开视线,“你莫见怪,我就只是觉得看见你高兴罢了。”
    “娘娘缘何高兴?”碧芜纳罕道。
    “自然是为迟儿高兴。”祺妃也不知忖到什么,唇间笑意渐散,面上反露出几分感慨来,“誉王妃许是不晓得,迟儿那孩子方才养到我膝下时,不过六岁,彼时他母妃才去世不久,他整日抱着他母亲留下的那只兔子沉默着不愿说话,也没有笑意,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言这是心病,寻常的汤药根本无用,我当时便愁得厉害,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誉王幼时之事,碧芜知晓的确实不多,前世誉王登基后,放走了不少宫内的老人,尤其是在燕福宫附近当差的,都悉数走了个干净。
    宫人们碍着性命都不敢随意置喙帝王往事,因着如此,碧芜能得知的便更少了。
    此时从祺妃口中听闻,着实是有些新奇。
    祺妃低叹了一口气,又紧接着道:“沈贵人与我同住在一个殿内,也算得上是好姐妹,她去世后,因陛下不喜迟儿,宫里几乎没有妃嫔愿意养他,钱嬷嬷来求了我,我心下不忍,还是主动求了陛下,让迟儿继续住在燕福宫中,由我教养。”
    她说着,又看向碧芜道:“迟儿性子本就闷得厉害,许多事儿都憋在心里不肯同我说,幼时还常遭其他皇子欺负呢。只可惜我是个不受宠的,也不能帮他在陛下面前讨份公道,就只能让迟儿忍气吞声受委屈,才造成他这般内敛的性子。所以我今日见着你才说高兴,自打迟儿娶妃后,我总觉得他变了不少,面上的笑意甚至都多了呢,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碧芜闻言扯了扯唇角,实在不敢揽功,她也不好说她和誉王的婚事一开始不过是场交易,是在夏侍妾死后,这场交易才逐渐变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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